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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八、九岁的孩子则追逐着,打斗着,一心想着把对手掀翻在草坪上。然后脱下他的鞋子,仍得远远的,自己撤腿就跑。
这种游戏我小的时候也常玩,只不过总是我的鞋子被齐富兄弟、大刚、玉龙、玉虎他们扔到密匝匝的荆棘丛里。后来我一心割草,不与他们玩了,他们也不在乎我情愿不情愿,又将我按倒脱鞋子。我很气忿,发疯地撵他们,终于脱了齐富的鞋,还没有扔,他们已一窝蜂过来,一个叠一个将我压在底下。我喘不过气来,但从不求饶。
有一次,也是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夏日,他们故意将我割的草散在地上,引得我去追他们,结果我的鞋又被他们扔到山腰上的一个荆棘丛里。我赤着脚去捡我的鞋子,走过一个草丛,我的脚突然踩到一个冰凉的肉体,忙快速地收回脚。只见一条跟锄头把儿一般粗细的大花蛇已昂起头,直瞪着我,吐着它那灰色的舌芯。我大气不敢出一口,虽然我知道这种蛇无毒,心却直跳,身上冒着汗,身子打着颤,背靠着一块岩石。大花蛇对着我,堵住了我的去路。我想绕开它,但又怕措手不及被它扑上来咬上一口……看着大花蛇一动不动地瞪着我,慌乱间我的手摸到了山石旁的一根枯枝,便抽过来对准蛇头咂去,蛇也朝前迎来。结果是这条近视而又倒霉的蛇倒在地上,蠕动了一阵便不动了。我无法平抑我的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望着它的尸体,心里很是不忍,有着一种负罪感。好在我曾读过《伊索寓言》中的那篇《农夫和蛇》,懂得对蛇是不应太过于怜悯的。但又想起语文老师教的一篇科普文章:《庄稼与蛇》,不免又有些难过。
记得那时我很不服气大刚他们联手脱我的鞋,便悄悄卷起死蛇,套在手腕上,用拇指和食指扣着蛇的两颌(只须稍加用劲,蛇嘴就能张大)。我在心里说:“欺负我,我叫你们好看。”当他们又围向我时,我突然一下甩出大花蛇,把张大的蛇头直往他们脸上戳,不想我险些闯下大祸。大刚一边用手挡开我的手,一边大骂;齐富则几步蹦开,坐在一块岩石上哈哈大笑;冬云躲到玉虎身后,瞅机想夺我的蛇;玉虎是吓得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尽管我从未想过要吓他);玉龙则被吓晕了,倒在一堆牛粪里。若不是张恒伯来得及时,玉龙可能是要死的。
玉龙妈三婶知道后,用她的粗糙的手直拧我脸上的肉,骂我“有人生无人养,有人养无人教”(不知道付同奔会怎样用矛盾论来阐释这一说法)。当时父亲围着三婶陪了许多不是,三婶就是不肯松手,还没头没脸地数落我父子俩。直到我姑母来,她的手也累得酸了,才松了手,笑着请我姑母坐,说:“玉夫这孩子,人是够聪明的,只要好好管教一下,将来一定有出息。刚才仑哥不好管他,我就替着管了一下。”姑母没有说话,只是给我揉脸和揩眼泪——三婶拧我时,我很痛,但只是掉眼泪,没有哭出声来。父亲也不再说一句话,拉了一下我的肩背,然后牵着我的手缓步走回家。
一想到父亲,我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忙使劲睁大眼睛,抬头看天——眼泪是潜在的海洋,不易枯竭。
原本以为暑假能带徐瑶回家给父亲和姑母看看的——自已真的多么幼稚。一想到徐瑶,心里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好似一根细线有一端缠在心头,另一端吊了一个称砣;又好似肚子变成了胶做的,有谁正在往里边充气。
我根本没有心思拉琴。
那几个孩子远远地、好奇地、又满怀期待地看了我好几次了,最后又都有些失望地一个接一个地赶上牛回家,嘴里还叽咕着什么。
黄昏中的夕阳红彤彤的,慢慢落下。
“这就是所谓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吗?阿波罗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形容它,一定会被气死。”我想。阿波罗气死了,丘比特不就高兴死了吗。我不知不觉地在这一刻突然觉到心里的那根线断了,铁砣消失无踪了,气闷也泄了。
张玉夫啊张玉夫,徐瑶根本就不适合你嘛!性格怪怪的,有的时候说的话不着天不着地的,还不准人问起她父母,谁要问就大发脾气,够吓人的。要是他对我父亲也是这么大的脾气呢——你不是说要娶一个孝顺的媳妇吗?
是啊,父亲可苦了大半辈子了,也不能再受委屈了。我为一个不适合我的又不值得我爱的女人值得生气吗?那么随便的女人!
那位警官如刺的话如影随形地又冲进了我的脑际:他都和她那样了,我却总是不敢亲她。她亲过我,却又当着我的脸和其他男人亲嘴。
无由的一股火又冒了出来:“早知道她是这种女人,就不该那么尊重她。他既然玩你,你为什么就不可以玩她。”
真好笑,我怎么会有这么些奇怪的想法。不不不不。你当初爱她是自愿的。有一次她不是问过你:如果她骗你,你会不会原谅她。你当时不是很真挚地对她说,你相信她,永远相信她吗?为此她还把你抱得很紧呢!难道你忘了吗?——是你自己笨,怎么能怨人家呢?应该祝她今后能够幸福。
想到自己会有怎样的风度,那股火很被扑灭。
再说,父亲总是说做人要本分正直,不要闯祸。如果为了徐瑶我和那位警官发生什么冲突,不是要让他老人家担心。他年纪本来就大了,身体又不太好。我还是好好地安心把剩余的两个月时间的书读完,好好考试,毕业后找一所中学任教,再娶一个传统一点儿的妻子,让他老人家好好安度晚年。只不知学校肯不肯发给我毕业证,我还欠着一大笔学费呢!
有两个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父亲还好不好。真想家啊!想父亲,想姑母!也想大花,我不在家,它肯定被父亲拴得牢牢的。可怜的大花,一点自由也没有。
我不由得笑了。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天空陡然间阴沉了许多。风也不再怎么温和,使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来晚上又要有雨了!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的。于是,我匆匆收拾好了小提琴——得在下雨之前赶回宿舍!肚子好像也会饿了。
这时陈凯老远的跑来,手里还拿着什么。可惜的是我很确定他拿的不是雨伞。
“玉夫,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这些牛屎臭死了!”
“是吗?我记得李俊良说他们那儿的文联主席有一句名言:‘闻到牛粪的香气,就会做美好的梦’。陈凯,他们的本质可都是青草呢!要不是鲁迅先生一时疏忽,忘了在‘我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血’后面加上一句‘排出来的是有奶香和血气的牛粪’,你们城里人就不致于动不动就捂鼻子了。”我一下子变得很轻松,这似乎让陈凯有些不能接受——我很快发现他的脸色很凝重。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城里人……”
“没事的!”陈凯打断我,将他手中的东西递给我。“你的电报。我到处找你找不着,徐瑶说你可能会在这儿,来时我又遇出几个放牛娃,他们说你在这儿……”
一听到“电报”二字,我不由得紧张起来——电报?怎么会有电报呢?难道是爸出了什么事?
我也没有细听他说些什么,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接过电报,怎么也翻不开。陈凯在我耳边叫我“不要慌”,可我的手就是颤抖得利害,小提琴也掉在了地上——我从未想到过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是这样的?
电报上就只有五个字:“父危速回姑”,日期就是昨天——5月2号。
我的心悬了起来,不知不觉,眼中已满是泪水。
回到寝室,我匆匆收拾了一下,朝外要走。陈凯叫住了我,递给我一个纸包,说:“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带上吧。”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朝与我相处将近四年的兄弟们深情地望去,看着他们同情的目光和一丝丝微笑,心里好像感觉到再也不能与他们相见了。
晚八点的车来了,我告别相送的男女同学,踏上了车。叶菊跑来递给我一个信封:“张玉夫,这是徐瑶给你的。她叫我别说是她给的,不然你会不收的,但我想还是告诉你。”我刚想说“我不要”,她便硬塞给我,掉在车里过道的胶板上,然后转身跑下车。司机早等得不耐烦了,开动了车。
我拾起信封,在后排的座位上坐下,在夜的黯淡中思念父亲。
爸爸,你可不能……
我干嘛要这样想,不会的。
张玉夫,你混蛋!
我诅咒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暗暗的在心里开始对神起誓:菩萨,保佑我爸。只要你保佑我爸度过劫难,我会虔诚地供奉您,我也不会再去想什么马克思,尽管我是一个大学生。
我无法抑制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