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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好讲了。”
我们安静的坐着,海凤吹来,把一扇窗拍一下给吹开了。也不起身去关窗,就坐着给风 刮。路斯一副沉思的样子。
“ECHO,你相信人死了还有灵魂吗?”她问。我点点头,接着说:“路斯,我们来 一个约定——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先死了,另外一个一定要回来告诉一下消息,免得错过了 一个我们解也解不开的谜。”
“先去的当然是我。”路斯说。
“那也未必,说不定我这一出去,就给车撞死了。”我说。
路斯听我这么说,照着西班牙习惯敲了三次木桌子,笑骂了一句:“乱讲的,快闭嘴 吧!”
“你——这么确定自己的死吗?”我问。
路斯也不回答,拿了瓶子往口里灌,我也不阻止她,好似听见她的心声,在说:“我想 死、我想怂怂怂怂怂… 。”我陪伴着路斯静坐了好久,她那坐轮椅的丈夫,喝醉了,在客 厅,拿个手杖举到天花板,用力去打吊灯,打得惊天动地。我们不去睬他。
“好了,我出去扫玻璃。”我说。
路斯将我一把拉住,说:“不去管他,你越扫,他越打,等他打够了,再出去。”
我又坐下了,听着外面那支手杖砰一下、砰一下的乱打声,吓得差一点也想喝酒了。
“不要去听他,我们再来讲灵魂的事。”路斯很习惯的说。我好似又把她的话听成“我 想怂吮。
“好,路斯,如果你先死,我们约好,你将会出现在我家客厅的那扇门边。如果我先 死,我就跑来站在你的床边,好吗?”
“如果我吓了你呢?”
“你不会吓倒我的,倒是他——”我指指外面。我们两个人开始歇斯底里的笑个不停。
“喂,路斯,我在想一个问题。”我说。
“你怕我鬼魂现不出来?”
“对!我在想,如果蚊子的幼虫——产卵在水里的,一旦成了蚊子,就回不到水里去。 我们一旦死了,能不能够穿越另一个空间回来呢?这和那个蚊子再不能入水的比方通不 通?”
“等我死了再说吧!”路斯笑着笑着。
我跑到厨房去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少少一点酒、举杯,跟路斯干了。出去安抚一下 她的丈夫,把打碎的玻璃给扫干净,就回去了。
十月二十六日,路斯的四十五岁生日整,她死了,死在沙发上。
当我得到消息时,已是十月二十七日清晨六点多。路斯的孩子,达尼埃,跑来敲窗。我 们听说路斯死了,先生和达尼埃开车走掉了。他们去镇上找医生,要把医生先拖来,才把这 个消息告诉那个心脏不好又还在睡觉的丈夫尼可拉斯。我,当然睡不下去了,起身把床单哗 的一抖,心中喊着:“路斯、路斯,你就这么走了,不守信用的家伙,怎么死了一夜了,没 见分明呢?我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这么在心里喊着不过几秒钟吧,听见客厅和花园之间的那副珠帘子,重重的啪一下打在 关着的木门上。我飞跑出去看,那副珠帘又飞起来一次,再度啪一下打到门上,这才嗒、 嗒、噜噜噜噜噜的轻轻摆动,直到完全停止。
我呆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情景,立即去检查所有的门窗,它们全是夜间关好的。
也就是说,门窗紧闭的房子,没有可能被风吹起那珠子串着的门帘,那么,那飞起来击 打着木门的力量是哪里来的?“路斯,这不算,你显出来呀!我要看你。”我对着那爿客厅 的门叫喊。
整个的房子,笼罩在阴气里,空气好似冻住了。我,盯住那个约好的方向看了又看。
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那时,我发觉还穿着睡袍,匆匆忙忙换上牛仔裤,这才往尼可拉斯住的上一条街跑去。
路斯的死,是她自己求来的,只在下葬的那一霎间,我落了几滴泪,并不太意外,也不 很伤心。
后来,路斯的金表,我转交给了她的孩子达尼埃,这串手链一直跟着我。
我猜想,路斯灵魂的没有显出来给我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不然,我们那么要好, 她不会不来的。
而那珠帘拍门的情景,算不算路斯给我的信号呢?
照片中另外三样东西,那个别针、两个坠子,都是朋友们给我的。
给的时候,都说是存了半生的心爱物品。一听说是他人心爱的,总是推却,不肯收,那 三个人,好似被一种东西迷住了似的,死命要给我。
收下了。不到三五年,这三个朋友也都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这世界。
好似,在他们离开以前,冥冥中,一种潜意识,想把生命中的爱,留下给我——于是给 了我这些佩戴的饰物。
对于死亡,经过这些又一些人,倒使我一直在学习,学习人生如幻的真理。
受难的基督
这个如同手掌一般大的石膏彩像静静的躺在一家小杂货铺中。
那时,我在南美的玻利维亚。
长途旅行的人,就算是一样小东西吧,都得当心,不然东买西买的,行李就成了重担。
起初,走过这家杂货铺,梧的是去买一小包化妆纸,店中回答我说没有这东西。我谢了 店家,开始注视起这个十字架来。
一般时候,每当看见耶稣基督被挂十字架时的情况,心里总是饱涨着想恸哭的感觉。
又有一次,在哥伦比亚首都的山顶教堂里,看见如同真人一般大小的塑像,塑出来的耶 稣正被他身上背着的大十字架压倒在地上,一膝跪下了,头上戴着的荆棘刺破了他的皮肤, 正在滴血,对着那副塑像,我曾经下跪,并且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是很爱很 爱耶稣的。
这一回的玻利维亚,这一个塑像中的耶稣,连身体都不完整,只是象征性的挂着双手和 半个躯体。感人的是,在那副为着替世人赎罪而死的十字架下面,被放坐着一个十分自在又 微胖的人,在耶稣的十字架正下方,又放着一匹小驴子。这两样东西,人和驴,好似因为十 字架的救赎而得到了一份平静和安详。
很喜欢世人如此解说十字架的意义,而它并不是一种游客的纪念品,那是当地人做了, 卖给当地人的。那时候,我的行李中,能塞的东西,可能只有蚂蚁了,所以注视了这个十字 架很久,没有买下来。
最后再去看这家小铺子的时候,那个店家对我说:“那你就买下了吧!不占空间的。”
我想了一会儿,先买了一个新的手提袋,这才买下了我的耶稣。将这塑像放在空空的手 提袋中,心情特别的好。
这么一来,它就一路跟回了台北,至今还站在我的书架上呢。
小偷,小偷
又来了一幅挂毡。
所有的挂毡都是手工的,有些是买来的,有些自己做。另外三块极美的,送了人,照片 里就看不到了。
我喜欢在家中墙上挂彩色的毡子。并不特别喜欢字画。总以为,字画的说明性太强烈, 三两句话,道尽了主人的人生观,看来不够深入,因此在布置上尽可能不用文字。
这幅挂毡本身的品质比起以后要出来的一幅,实在是比不上的,只是它的故事非常有 趣。
一次长途飞机,由东京转香港,经过印度孟买停留的那四十五分种,乘客可以下机到过 境室内去散散步。
我因为在飞机上喝橘子水,不小心泼湿了手,很想下飞机去机场内的化妆间把手好好的 清洗一遍,免得一路飞去瑞士手上粘答答的。
那班飞机上的乘客,大半是日本旅行团的人,不但如此,可以说,全是女人。
当我走进孟买机场的化妆室时,看见同机的日本女人,全都排成横队,弯着腰,整齐一 致的在那儿——刷牙。看着这个景象,心中很想笑,笑着笑着,解下了手表,放在水池边, 也开始洗起手来。
就因为那一排日本人不停的刷牙,使我分了心。洗好手,拿起水池边的手表,就走出去 了。
没走几步,只听得一个年轻的日本女人哇的一声叫喊,接着我的肩上被五个爪子用劲给 扣住了。
我回过身去,那个女人涨红了脸,哗哗的倒出了一大串日文。我看那来人神色凶猛,只 知道用一句日文去回她:“听不懂呢——听不懂。”
她以为我装傻,一把将我握在手上的表给抢了去,那时,我用英文说了:“咦!那是我 的表吔!”
她也用英文了,叫我:“小偷!”
那时候,她旅行团中的人开始围了上来。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就想抢回那女人手中的 表来看一看。因为当时话也不大通,顺手一把,闪电似的又把那手表抢了回来,等到大家都 要打起来了的时候,证明了一件事——那只表不是我的,是我错拿了别人的表。
难怪叫人小偷,赶快把那只表双手奉还,还拚命学日本人向那位小姐鞠躬。
至于我脱下的那只表呢?明明好好的放在长裤口袋里。
就因为那批人一直刷牙、一直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