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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列夫感到她爽快地表示了同意。她即刻就站起来。两人在科罗韦纳面前走过,没有看他一眼。苏蒂纳提着他那只鸡的脖子。
列夫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们走远。
〃这个女人很吸引你?〃马克斯问道。
他透过夹鼻镜看她跨过罗通德咖啡馆的门槛。她又出现在大街上,走在苏蒂纳旁边。
〃你还记得费利克斯吗?〃科罗韦纳问道。
马克斯的手在他的秃顶上来回抚摸。
〃一个出租车司机。〃列夫明确地说。〃我们碰见了他,他把我们带到了蒙马特尔。〃
〃见过!〃马克斯说。〃最后一次见是他正要开赴马恩……〃
〃第一次见是……他身边有一个妇女……坐在汽车前排的位子上。〃
〃那怎么啦?〃
〃我们又在'熊皮'拍卖行看见她,就在宣战前。〃
〃那个小伙子?〃
〃不。那个姑娘。〃
〃你想要干什么?……〃马克斯说。
列夫耸了耸肩膀。他站起来。
〃我必须找到苏蒂纳。〃
〃我也跟你走。〃马克斯·雅各布提议。〃我该去作忏悔了。〃
他显出贪吃而并不遗憾的神情补充了一句:
〃昨天夜里把我饿坏了。〃
他挽起科罗韦纳的胳臂,两人一起走上大街。列夫在他的前面没有找见苏蒂纳和年轻姑娘的身影。
〃如果和杜塞的交易做成,〃马克斯说,〃我得充实我的地下室!只要酒!第一流的上等波尔多葡萄酒!〃
他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梦想一个绚丽美好的世界,这口气一呼出,即从梦中苏醒,又回到不祥的现实中。
〃我在想耶稣基督怎么会接受了我的皈依!你知道吗,每天早上,我到圣心教堂去忏悔,然后我去混日子,晚上我带着一升酒回家。我拔掉瓶塞,再向上帝讲述我这一天。〃
〃看门的夫人没饶过你吧。〃列夫逗乐地说。
〃那当然!酒气熏天啊!〃
他们已经走到德尚圣母院。马克斯停住步。
〃你那位司机,出什么事儿了?〃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他。〃
〃也许。〃
〃在他身旁坐着那个女人……那是纪尧姆从桑特监狱出来那天。〃
马克斯·雅各布摇了摇头。
〃我记不得……〃
〃那就算了。〃列夫说。
马克斯指了指教堂。
〃我进去了。你一个人继续走吧。〃
〃跟我一起走吧。〃科罗韦纳建议。
〃不了。我有无数罪孽要忏悔。〃
〃为什么非是这个教堂,而不是另外一个?〃
马克斯·雅各布伸出手,井说:
〃在这儿,神父不认识我。所以和去别的地方相比,我可以向他承认更多我吹的牛皮。〃
他摘下夹鼻眼镜,挤了挤眼。
〃只要神父们听过我三次以上忏悔,他们就都惊恐万状地逃掉了。〃
他消失在教堂的大门里。
科罗韦纳回到罗通德咖啡馆。他等待苏蒂纳一直等到宵禁允许的最后时刻,然后,在遮上布的路灯发出的蓝色光晕中,向那位画家的画室所在的拉吕什公寓走去。
街上黑茫茫、空落落的,万籁俱寂,使人联想到冬日大雪铺盖在马路和人行道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车辆禁止通行。列夫和一两个沿着铺面行走的闲逛者交错而过。他们如同蜜蜂采蜜一样,从一个门到一个门地在阴暗处行进。除了这些地下生活的迹象,战争时期的巴黎显得毫无生气。她把自己的大街、林荫道。公园和广场保护起来,使空中敌人的眼睛认不清它们的轮廓,看来,敌人无法命中她。
拉吕什公寓主楼的墙面上只有一盏灯亮着。这就是苏蒂纳房间的灯。他正在他那三角形的画室里工作。列夫看见一块画布后面有他的影子。他的手抬到眼睛的高度,把笔尖搁到画布上。他总是那样画得很慢。列夫想象着他向模特儿投去神思恍惚的目光,让她保持原有的姿势别动。
他在几米以下的楼外观察一个艺术家工作的场面时,突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做会的动作,这是他在重复苏蒂纳刚才的动作:他举起手,就好像它握着一支画笔并正在估量着他脑袋里活动着的人体模型。然后,好像什么都未发生,好像他从他自己的遗骸中溜出,为自己臆造了一个画室、一个画架、一块画布、一些颜料和一块调色板。他高高地能起自己的脚尖,画一个椭圆形表示脸部,另一个椭圆代表帽子,三条模糊的线象征嘴和双眉,还有鼻梁……他加大了动作的幅度,半眯着眼睛以便对此更深信不疑。在树木之间,更远的地方出现了他的模特儿。
一个虚构的模特,但是树却是真实的。他向年轻姑娘走去,低声地请她抬起头,拿起她的手,把它放在嘴角附近,食指在脸颊上伸开,中指挡住下巴处的小窝沟。
他回到原位,加深太阳穴和下颌的阴暗部分,用一支圆画笔描出眼皮,使一把较硬的画刷以鲜明的天青色勾勒出帽子和大衣领子。他不再去看楼上的苏蒂纳,因为他知道怎么做,知道选什么色彩烘托背景、修饰阴暗部分、加厚颜料、用擦笔把一些线条弄虚、充实另一些线条。
他灵巧地挥动画笔,在调色板上搜索,忘记了唯有风在透明的夜色中为他绷紧画布。
他又走回到年轻姑娘那儿,向她致以歉意,每当他要改变胳臂的角度和上半身姿势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表示。他让她转过又以便换一个角度来看她,来看脖子和落在花边领子上的发碧。她不再戴帽子,而是披一块薄薄的几乎透明的纱巾,胳臂肘放在出租车的位子上,脸部闪闪发光,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蒙马特尔高地的道路上阳光明媚。
他用粗线条画她,不太顾及深浅浓淡的色彩变化,因为他想抓住神态而非细部,抓住记忆中的印象而非不完美的实体。他重新开始,先画坐在旁边的费利克斯的身影,接着画她,这次是站着,钩着她情人的胳臂,是她正准备跨出德鲁奥大厦门口那一刻,那天是〃熊皮〃拍卖行拍卖的日子。
他给她穿上白色服装,后面的背景是冷色调,即一种带微蓝的黑色,头发是黑乎乎的阴暗部分,底色则白里透青,嘴唇是橙红和肉色相间,一条宽大的薄连衫裙领口开得很低,因为大厅里非常热。
她悄悄地穿梭在人群中,她的手藏在费利克斯手中。他还看见了她袒露的胸肩和闪着光亮的环形发髦,接着,她永远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但是他还期待着其他的东西。
他向她走过去,把她挪动了一下,让她靠着一棵为她当石柱的栗树。
他让她摆了一个在他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姿势:肚子贴地趴着,嘴唇紧绷,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圆睁,射出恐怖的神色,半月形的双臂紧紧搂住一具尸体。然后他微屈身躯站在这幅时时纠缠他的画面前,虚假的艺术家,伪装的树木,骗人的笑声,真正的战争。脸朝土地躺在那儿,在黑暗中,司机的嘴里有节奏地低声念叨着三个音节的名宇,就像散架的乐器在演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整整三个夜晚,列夫在拉吕什公寓的花园里为他想象中的模特勾勒线条。像苏蒂纳那样,在白色画布后面前倾着身体,两只手也同他的一样,目光一会儿注视栗树,一会儿凝望黑色夜幕构成的画布,他在虚幻的战斗中获胜了,在他看来这一切是真实的。
第四夜,他在宵禁前一小时就来到这里,他发现画家屋里的灯没有亮着。他从进口的女雕像门柱之间穿过去,推开门,爬上楼梯。
苏蒂纳的画室开着门,但没有人。里面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松节油气味中掺杂着煤油味儿和倒胃口的颜料味儿。
列夫摸索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他吸了一大口漆黑夜晚中的无色新鲜空气,转身走向竖在三角形房间一角的画架。他辨出了一块墨迹未干的画布的轮廓,高六十公分宽四十五公分,暖色调,上半部分更明亮一些。他发现了邻居的油灯,把它点着后走近画布。当看见这个作品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如五雷轰顶,因为这就是他在几层底下的地方,在炼狱般的苦难中度过离奇的三夜假装作的画。他明白了,如果说假装有一半是可能做到的话,那只是因为在花园里,他没有任何可能去利用真实的东西。既没有画布、画笔,又没有他憎恨的那种难以忍受的味道,可从前,这种味道对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他以曾亲身经历过战争的画家眼光出神地望着苏蒂纳的作品。他在色彩和形状中移动他的目光,好像一个盲人用手指尖在辨认某种生活的场景,虽听到了喧闹的声音,却还不知道怎样深入其中。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画室那把坐垫已破的摇椅上,脱下了她的蓝色大衣和帽子,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黑色长裙,胳臂裸露着,手中拿着一块旧布。一只靴商在下部边缘的储石色背景中露出来。目光模模糊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