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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说,我是林子呀!
大姐说,你真是林子?
林子说,是我!
大姐的嘴角猛地抽动一下,然后大呼小叫地奔向娘家。
“回来了,回来了……”
大姐的声音又尖又脆,就像一串点燃的爆竹,在巷子里一路炸开了花。
就在大姐转身的一瞬间,林子看到泪珠从大姐的眼里洒了而出,像刚才大姐泼出的水一样。内疚之情越发疯狂地撕咬着林子的心灵,似要将它弄个粉身碎骨方能解恨。林子跟在大姐后头,脚步有点缓慢,他是在思考该怎样向家人做交待。在回来的车上,尽管眼皮似铅般沉重,林子都没敢合眼,苦苦撑着。林子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向家人解释,给他再高再软的枕头,都无法安然入梦。林子的心中就像长出数以万计的杂草,东倒西歪,没有一点章法,每一根野草都在用锋利的草尖刺向林子的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离家只有几步了,林子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理由。再想想大姐失魂落魄般的神情,本已杂乱的心情变得越发乱七八糟,就连面对家人的勇气都没有,甚至想要当逃兵。
六岁的小侄女迎面跑了过来,嘴里嗲声嗲气地叫着舅舅,扑进了林子的怀里。看着笑成花一样的小侄女,林子紧绷的心暂时得到了一点缓解。小丫头又重了,不过还是没法同林子心头的沉重相比。心灵上的重量是无限的,虽然看不到摸不着,可完全可能压死一个强人。
林子说,想舅舅没有?
小侄女说,不想!
林子说,为什么?
小侄女说,舅舅不是好孩子!
林子说,为什么?
小侄女说,惹外婆生气掉眼泪的就是坏孩子!
林子的脸腾地红了,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母亲怎么知道了?谁告诉她的?她会不会出事?林子的心口仿佛被鸡毛撩了一下,突然发起慌来。林子忘记了和家人见面时的尴尬,丢下了一切的尊严和面子,他的心里只有母亲。林子狂跑起来。
小侄女说,外面好玩吗?下次也带我去吧!
林子加快了步子,顾不上回答侄女的问题。小侄女连问了几遍,林子都没有回话,小侄女生气了,小嘴翘得老高。
到了门口,爸、妈、大姐、二姐、三姐,都齐刷刷地等在那里,都定定地盯着林子。林子在距离他们三五米的地方一下子站住了。林子把亲人的都扫看了一遍,他发现他们的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埋怨和责备,有的是关切、惊喜,还是关切,还是惊喜。就像林子不是离家出走,只是一次远程的旅行。等待林子回来的不是问罪,而是接风洗尘。林子因此宽慰少许,痛楚也在每一根神经上蔓延。
记得七岁那年,林子爱上了钓鱼。林子的耐心很好,往河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总能钓到不少鱼。林子也因此成了孩子们崇拜的对像。只要林子扛着鱼杆往河边走,肯定会有一帮小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不为别的,就喜欢看林子钓鱼。记得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林子甩下鱼钓没多久,用鸡毛杆做成的浮漂就一下快过一下地被鱼儿往下拽。凭经验判断,肯定是一条大鱼。其实林子不懂得钓鱼技巧,有鱼上钩了,就使劲往上甩。这次以为是大鱼,甩得很重,鱼没钓到,鱼钩越过头顶飞到身后,钩住了看热闹的宝华的左眼上眼皮。带刺的鱼钩刺破了眼皮,幸好没有伤及眼珠,否则宝华就成瞎子,林子的祸就闯大了。宝华痛得哇哇大哭。林子也被吓傻了。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呆了一会,林子就跑过去,一边安慰宝华,一边想把鱼钩取出来。鱼钩有锋利的倒挂刺,根本褪不出来。宝华被林子弄得哭爹叫娘,血染红了宝华的整个脸颊,都快成红脸判官了。幸好有一个大人路过,他马上背起宝华送到了医院。母亲听说后,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去。林子呆头呆脑地坐在家里,等候着母亲回来后的惩罚。天黑后,母亲回来了。门咯吱一响,林子就像触到了高压电电,浑身哆嗦不止。母亲走过来,林子吓得直往后退,死死地靠在墙上。母亲轻抚了一下林子僵硬的小脸,说,儿子,没事了,我这就煮糖鸡蛋给你吃!
今天这样的情景,马上让林子想起了那个遥远的童年时代发生的事。
第二十五章 回家(2)
林子已经想到家里会因自己的出走而天翻地覆,看到母亲的右腋下就多了一只木拐,父亲的头上缠上了纱布,林子的心里还是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一张张仿佛老了好几岁的脸,既熟悉而陌生,林子羞愧到了极点,觉得自己是一个祸害,一事无成,还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搞得鸡犬不宁。林子眼里无声地流出来的不光是眼泪,还有悔恨。林子顺手把小侄女放下,跪倒在母亲面前,石板路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林子说,妈,我错了!
林子终于哭出了声音,仿佛憋了一百年一样狂泄而出。林子的哭声就像一颗爆炸了的催泪弹,三个姐姐都呜呜哭了起来。母亲也一脸的泪水,只是没有出声。父亲的眼泪在眼眶内转圈圈,毕竟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得注意点形象,也强忍住了。小侄女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说,回来就好!
林子说,都是我把你气病的,妈,你打我骂我吧!
母亲说,瘦了,也黑了!
母亲的声音既沙哑又有些颤抖。
村邻们听到哭泣声,都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忙跑来看个究竟。动情的场面把他们的眼泪惹了出来,都别过头去,悄悄的擦眼泪。
母亲、大姐、二姐、三姐和林子都沉浸在家人团圆的喜庆氛围中,早忘记了围观的左邻右居,抱在一起,哭成一堆。父亲相对冷静得多,看着从前巷后巷聚来的村里人越来越多,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眨巴眨巴潮湿的眼睛,劝说他们进屋再说。村邻们也都附和着说,对呀对呀,回家吧!
林子和三姐搀扶着母亲,其他人跟在其后,都鱼贯进了家门。到了正堂,待母亲坐定,林子又跪在了母亲的面前。看到林子诚恳的认错态度,大家都原谅了他,何况只要他能够回家,比什么都好,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团圆在一起更幸福的。母亲叫大姐把林子扶起来,然后把林子拉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母亲要林子坐到身旁,让林子把离家后的经历说一说。林子便一五一十地全说了一遍,只是把施晴和自己的感情隐瞒了,只说施晴是一个可爱的野丫头。听到林子眉飞色舞地讲述施晴的调皮捣蛋时,围坐在一起的家人都笑了。他们都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登门去拜谢施家母女俩。
林子突然问,大姐夫呢?
大姐说,在公安局。
由于找不到有关林子的任何线索,经过全家人的反复商量,他们向公安局报了案。按理母亲在县城里一边住院一边等消息是最佳的选择,母亲却执意要出院回家,她说林子一定会自己回来的。家人拗不过她,只好把大姐夫留在县城一个朋友家,随时打听林子的消息,其他人陪着母亲回了家。家人并没有向林子提起小萍。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都不怪小萍,她也是关心林子,才贸然找上门来的,也是无意之中才使一个美丽的骗局瓦解的,致使母亲病倒了。他们担心林子会找小萍的麻烦,打算隐瞒此事,父亲主动承担了向母亲告密的责任。林子知道原因后,只是看了一眼父亲,没说什么。
林子说,妈,你的病严重吗?
母亲说,只要你回来了,我害这点病值得!
林子说,妈,对不起!
母亲说,要是你再不回来,哪怕把家当全部卖成钱,我都要把你找回来。
林子说,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笼罩在这个家庭上空的乌云被一阵风欢散了。
这个晚上,林子睡得很安生。
第二天大清早,母亲就让三姐把林子从床上拖了起来。林子地迷迷糊糊地跟着母亲出了门。二姐走在最前,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装着用于祭祀的物品,有香、纸、糯米饭、苹果。三姐搀着母亲走在中间。他们四人穿行在淡淡的晨雾中,缓缓地向村头走去。母亲是要到庙里祭拜,感谢观音菩萨的保佑,让儿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来了。母亲让林子下跪磕头,林子从来就没有向神像磕过头,连祖宗牌位都不拜,一开始林子也不愿意,转念一想,母亲都因为自己变成了半偏瘫,只要母亲能够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干。林子爽快地跪了下去,向菩萨拜了三下。完事后马上就站了起来,无诚心诚意,只能说是敷衍了事。才站起来,林子就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眼前这个又矮又黑的泥菩萨,看起来十分的滑稽,根本没法办法碧云寺的相提并论,就像是出自一个孩童小手的泥人。母亲不高兴了,责备了林子几句。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