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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沉重的回忆
本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她以外的女孩子，本以为我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了，本以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在那个令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春天，她如同许多离去的人们一样悄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连同我身边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从一直寄居在学校的宿舍搬离出来，到距离学校很远的一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居住，开始了独自生活的日子，因而不得不外出打工用以交纳所居住房屋的房租，还好很顺利，有家音像店的老板收留了我。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士，蛮不错的一个人，我只需周六、日去两个白天，在那里也不用怎么多说话，自己变得沉默寡言，逐渐地我周围的朋友少了。对于那个学校，自是每节课必定到，却也没有用过什么心学习，总是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自己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好在老师看在我没有旷课，这样才勉强把一学期的科目都通过了。
我没有再喝酒，至少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其原因很简单，我要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以避免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烟吸的更加厉害。话虽如此，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仍然是非常困难的。无论有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我仍旧更加消沉，每况愈下。
尽管她不是我第一个恋人，却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这是我怎么也无法改变的。如果说在这个世间真的能找出梦婆汤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那种玩意儿根本就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惟其如此，我没有可能把她从我的人生中排除出去。
若想把她完全地把握住又似乎是不可能的，在我还没有彻底深入了解她的时候，她就离去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所能认为不变的事情越来越少，很多事情已经逐渐模糊起来，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哪些是曾经真实发生的，抑或是我所产生的某种幻觉亦未可知。
在那个温馨的圣诞之夜，我们相依相偎，相互取暖。她躺在我的怀里微睁双眼，玩弄我的手指。她说我的手指又细又长，像个女人的手，我并不在意，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散出兰花香味的长发。
“我好喜欢这样躺在你的怀里。”她开口道，“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你那奇怪的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
“哼！”她努起嘴说，“不理你了。”
我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真想就这样死去！”她说。
我茫然。
“只是想能在你怀里死去，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求了。”
“恐怕你是想谋杀我吧。”我说，“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而无动于衷吗？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活下去。”
“如果我真的比你先死了，你要连同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她向上望着我说，“答应我，无论谁或谁先离去，另一个人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把手指放在她的嘴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她却用力挣脱开，说：“答应我。”
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被她言重了。但是我呢？与她天各一方，竟没能满足她的要求，不是让她最后是躺在我的怀里，而是那冰冷的病床，因此我曾一度没有去过医院。
沉默良久，她倏地坐立起身子，回过头定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从那里面看出一种不安的讯号。
“把我给你吧，就在今天，怎么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也许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的，并非是对我说的。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不爱我？”她问。
“不。”
“那为什么？”
“只是现在还不想。”我说，“从没有想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你现在可以想嘛。”
“……”
她见我不说话，于是抱住我，趴在我的肩头轻声哭泣，我试着去思考。坦率地说，任何的思考在那时都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她的哭泣，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实际上我无论怎么去选择都不会改变什么，该发生的必将发生。我想和她在一起，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仅此而已。只要能有她在我身边，所有的不愉快，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她就是那种可以改变周围事物的人。我不想伤害到她。
“一定要这样吗。”我妥协的说。
“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一旦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她抱住我更紧了，似乎生怕我会离开。我也用手托起像是即将溶化的雪水似的搂住她。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们总有一天要分开的，即使是生活一辈子，也是要有谁先离去，不是吗？”
“那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在说，现在就担心未免太过于早了，小心自己会以为忧虑过多变老的喔。”我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说的吗？”
“不是啦。”她辩解道，“现在有太多的人因爱情受到伤害，我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像众多的人一样彼此伤害，所以我们才要真正得到对方，那样就不会了。”
“你那是小孩子的思维，即使我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我依然会爱着你，守护在你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我才不信呢，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你就不想？”
“不和你说无聊的了。”
“求你，就这一次，当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那天我们相拥入睡。我真实地感受到从她每一寸肌肤上传来的迅息，温暖的身体以及她的心跳声，通过彼此的身体流进我的心里。我们都认为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但是现实的残酷远没有理想的那么完美，反而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她没有得到她所要的幸福，我却拥有了更多的伤痛。
至于现在的我，是应该庆幸还是悲伤呢？是该感谢我能够站在这里来看望她，还是该悲伤的独自守护在孤寂的那冰冷的墓碑旁边？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分不清楚了，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抚摸墓碑时传来刺骨的冰冷。一切都在按照时间变化的规律运行，惟独她二十岁时的照片依然如故的面对着这个世界微笑。
在日光照耀的冬日午后，在经历了无数个漫漫长夜之后，我愈加怀念往日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以及我们相互拥抱入睡的夜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那一夜。多年前的今日，你蜷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团，我抱紧你。我知道你哭了，虽然你没有哭出声音来，但我还是通过你的身体感觉到了。我不做声，任你哭泣也不愿惊动你，那夜我和你一样久久不能入睡。
也许下面的回忆是痛苦的，但是我仍以其为幸福时光的对立面而存在于我记忆的深处。在那个堪称灾难的春天，死亡的魔手伸向这个世界，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也包括我爱的你。还记得你被许多医护人员看护着带上急救车的瞬间，竟然成了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你知道吗？我那时是多么的无助，多么希望我能代替你去承受你的一切。而我作为和你接触最多的人被隔离起来。听到你离去的消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抱着枕头号啕大哭，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哭出声来，我想人世间最痛苦也无出其右，面对生命离去的时候我们却无能为力。
我因为被隔离的缘故连你的葬礼都没能去，如此说来，着实有些对不起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在我怀里死去的那句玩笑话吗？我不但没有做到，而且是彻底的没有做到。一句离别的话都没能说，你就这么走了，让我怎么办？你的离去是痛苦的，我必将继续在痛苦中挣扎下去。死亡的恶魔不仅仅夺走了你的生命，也把我生命中的某种重要的东西在同一时间紧紧地抓住了。
我点燃支香烟，深深的一吸，淡而无味。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是我仍无法从束缚住我的压抑情绪中解脱出来，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的。如果今天下一场大雪就好了，我也不至于总是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或许我可以堆起个雪人替我守护在你身旁，陪伴着你。我保证绝对是个漂漂亮亮的雪人，手里拿着我送你的玫瑰花，那该是多么的美好。像现在这样，我走后就只剩下束玫瑰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用手抚摸她的墓碑，所触摸到的已不在是她那温暖的身体，我想从中寻找出一点点昔日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而已。为什么要如此的残酷，我所能感到的除了刺骨的痛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场梦境，但是这永恒的墓碑如实的告诉我，什么都不曾改变，昨天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明天势必依然这样。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