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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没人敢去再看了,不拔回来有什么好法子?
周川一步一步钻进了大队主任为他设好的套子里。为了让兄弟爷们家里不断油盐酱醋,他挺身而出说:既然是我惹的祸,天塌下来我去撑。今天我去看箔,看那个妖魔的鬼魂能咬我几根屌毛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来周川知道大队主任纯心操他,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口来。他和莲花虽然恋恋不舍,当天亲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是卷起铺盖到湖上看箔去了。
在富饶的微山湖上,逮鱼的最大脚掌是竹箔,逮鱼既多又省力气。竹箔是用坚硬而柔韧的竹条编织而成,高有两米,一道密密麻麻的竹箔在湖面上拉开,出水的箔墙长达三五里水地。每隔五十米处,用几块短小的竹箔,在箔墙上设一个三间房大的机关,机关上再设两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渔篓。用微山湖渔人的行话说,设立的机关叫“箔堂子”。
在微山湖上生活的所有鱼类,一旦碰上高高的长长的黑洞洞的箔墙拦住水路,就会沿着箔墙往前游动,一直游进人们为它们设立好的箔堂子。箔堂子里设有好多机关,大白天把乡下人领进去,要想走出来,最终还是回到原来的堂子里。
游进箔堂子里的鱼,最终的归宿只有投进堂子一角的渔篓。渔人们清晨早起,三两个粗壮的汉子哎哎哟哟喊着号子,把长达七八米的渔篓抬出水面,将鲜活欢快的各种大鱼倒进船舱里。
一道长达三五里的竹箔,每天早晨逮来的鲜鱼,能装满一只八尺的小船。
队里每天有一船鱼的进项,不断分到几块零花钱的社员们,心里既高兴又满意,没想到却害苦了在湖里看箔的周川。每天的晚上,周川总是蹲在船舱里,思念着刚刚结婚美丽如花的妻子,那种焦灼和渴盼相交织是很痛苦的。
周川靠他超常人的忍耐力,由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在队里决定三天后就要拔箔,他认为到底苦熬到头的激动时刻,一场千年来少有的大风,只差一点就把他活活整死在微山湖上!
在周川大难临头的前天,他的全家和家里周围的环境,预示着一种不祥的征兆。他家门前的一棵大槐树,无风无雨好端端地歪倒下来,把他家的土墙头砸了一个半米宽的口子;新媳妇莲花大清早扭着好看的身子到井边挑水,青砖的井帮接连碰碎了两个二鼻的水罐子。
《脖子》七(2)
初冬,微山湖上光秃秃的。离岸十多里的茫茫湖面上,仅有周川看守的几道竹箔,像出水的墙头,横竖在风大浪凶的大湖里。
那是个到处散发着寒气的清晨。缕缕轻纱般的薄雾,炊烟样在微山湖面上悄悄地爬动,然后轻飘飘地升上遥远的高空。老天爷那张暗蓄着阴沉隐藏着杀机的复杂面孔,慢慢被烟雾遮掩得天衣无缝。
周川的大爷周老珠又犯病发疯了,他满脸灰垢,披一头枯朽的黑白各半的散发,在冬天荒凉高陡的湖岸上踉跄着哭嚎:风来喽,雨来喽,妖魔鬼怪都来喽!好人要下地狱喽……
大爷那像破竹篙一样干哑而刺耳的嚎叫声,在寒风嗖嗖的湖岸,在空旷辽远的湖面,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时高时低时断时续,不知疲累地回荡着……
那是一桩几十年前的久远往事,刚刚二十出头的大爷还是个没尝过女人荤味的童蛋子。他和一个叫大猫一个叫二狗的年轻人,在湖西朋友家里喝罢高度的烧酒,顶着镰刀样月牙发出的蒙胧夜光,踩着厚厚而又结实的冰凌,趔趔趄趄东倒西歪地朝湖东走来。他们三个人的大脑,被高度的烧酒麻醉了,警惕的神经彻底消除了戒备,走到湖心扑通掉进结着纸一样薄冰的凌眼里。
夺魂般的惊吓和刺骨的寒冷,顿时把烧酒潜伏在大脑里的魔力一扫而光。他们仨相互照料,分先后从凌眼里滚爬上来。那天晚上出奇地寒冷,还没走出两篙地,化作铁筒样的棉裤,结实地束缚住两个腿脚,后来,他们在湖面上冻成了三个直挺挺硬棒棒的冰人。
如果不是岸上有人鸡叫早起过湖办事,大湖上巧遇发现得及时,拖延到天明误了时间,他们仨和冰连在一起,会活活冻死在那里。
大爷和大猫二狗虽然大难没死,到底也没逃脱厄运的缠绕。在冬去春来冰化雪消的季节里,他们那因挨冻而变了颜色,一直处于麻木中的身子,随着天气变暖,一天天疼痛起来。
大猫实在忍受不住乱刀刮骨般的疼痛,趁困乏的家里人不防备,咕咚咚喝下去一瓶烧酒,神经麻醉后,糊里糊涂毫无痛苦,栽进微山湖结束了那条年轻的生命。
二狗每天由家里人看护,那油煎般和刀子刮骨般的剧痛,折磨得他再也无法活下去,而又求死不能。深更半夜趁看守的人们睡死的当口,冲出门摸起一把锋利的菜刀,三两下就砍断了自己的喉管。
大猫和二狗之鉴,让心惊肉跳的全家人方寸大乱,他们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锁住大爷。大爷的手脚全被锁小船的铁链锁住了,再想自杀,身不由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爷被剧痛折磨得像杀猪般的哭喊,后来变得像鬼嚎般的叫唤。他的神经被剧疼摧残得错乱了,后来变成了生不如死的疯子……
随着大爷那瘮人的魔鬼般的嚎叫声,微山湖上悄悄地掠过来一股阴森森的怪风。在那神秘的被许多渔人忽略的一瞬间,百里的微山湖,像个莽汉粗粗地叹了一口长气。霎时,天空狂风呼啸,湖面波浪呜咽,风浪大有把整个微山湖颠倒个底儿朝天的气势!
船庵子门外,那破竹笛般刺耳的风声,连同满湖波浪的喧嚣,和小船的急剧颠簸,使周川马上清醒地意识到,他又要经受一场灭顶的灾难了!
在狂风恶浪强有力的推动下,他脚下的小庵船,像一个垂危病人般呻吟着,原本扭曲的身子,马上乖乖地挺得笔直。水下的铁锚深深地抓住了湖底,拉紧的铁链,顽强地扣住了船头,整个小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船庵子是用胳膊粗的阴柳树折成弯弓状架起来的,两头用斧子砍了一个平面,分别插进两边的棹窝子里。上边扎一层苇箔,苇箔上边苫两领苇席,十字花的绳子,让它们和小船结实地形成一个整体。为了预防大雨天漏水、小雨天舱里潮湿,两领苇席中间又加了一层塑料布。在微山湖上生活,湖猫子不怕天不怕地,风雨天却叫他们提心吊胆。为了防风,庵子上捆扎了几道尼龙绳,那一道一道指头粗的绳子,像绑着一头因时常撞人而准备宰杀的凶牛!
《脖子》七(3)
小船不时倔强地昂起头来,顽强地击碎了朝它扑过来的一层层恶浪。受阻的恶浪在船前化作一簇簇强有力的雨柱,劈头盖脸从半天空打了下来。一个个凶猛的白色浪头,一个个因涨潮泛起的浑浊旋涡,山呼海啸般地喧闹呜咽。
肆虐的狂风用它那强有力的魔爪,把整个微山湖以及湖面上的天空,撕扯得面目全非破烂不堪!周川几经折磨,面对恐怖而险恶的湖面,眼下却没有丝毫的怯惧和惶恐,仅仅深深地吸了一口呛嗓子眼的寒气。他胸有成竹,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以及快嘴二哥和杨家岩大哥,都会想办法来湖上拯救他的。
可是,周川的盼望彻底落空了。
追溯历史多年,微山湖从远古到今天,第一次刮这么大的怪风。湾在岸边的八尺的大船六尺的小船,在风浪中颠簸得东倒西歪。别看风和日丽天用来打草割苇,张网送载。若撑着它们顶着山样的滔浪去拯救周川,简直像扔下去一个舀水洗船的泼瓢,走不出两篙地,就会被狂风恶浪轻轻一口吞下去。
从湖上刮大风开始,杨家岩书记一直在陪伴着周川的全家,皱着眉头石雕样站在高陡的湖岸上。众人们那一张张痛苦的脸庞,残留着刚刚抹过的泪迹。他们束手无策啊,眼睁睁望着那条罹难的,在浪窝中苦苦挣扎的小船……
杨家岩不时揉搓着粗糙的双手,显然没有了往日公社党委书记的果断和魄力。后来,他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望着周老奎:大叔,就没有任何办法,把周川兄弟救回来了吗?
周老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掉头沿着凹凸不平的湖岸朝下游跑去。在下游十多里的一段死河套里,拥挤着上百条避风的小船和几条划子,还有一条丈五的单桅杆大船。槐木板制做的大船,由于年代久远而破旧不堪,漆船的桐油和灌缝的泥灰,脱落得斑斑点点。几道破裂的船缝,竟塞着发污的棉团和红、黑、蓝色的旧布条。这家人的贫苦光景,犹如船家母子俩的相貌那么寒酸。
六十多岁的母亲骨瘦如柴,满头灰发像一团荒草;儿子木头疙瘩样痴呆,三十出头仍然是光棍一条。
母亲和莲花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