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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护士的待遇都不低,他们生活得相当不错。只是,秦非那不肯休息的个性, 那对病人的关切,使他从早忙到晚,宝鹃没有怨言,她从不抱怨秦非的任何行动。相反 的,她发现自己也越来越受他影响,变得柔软、热情,而易感起来。他们都很热于把自 己多余的时间,投注在病患身上。因此,这晚,当秦非正在松山区为“肝硬化”患者免费 治疗时,方宝鹃也在医院里为一位“胃出血”的老太太免费看护。
秦非这晚的情绪又很沉重,因为那姓赵的病人没多久可活了,最使他难过的,是这 病人才四十岁,正当壮年,应该还有无限的人生让他去享受,而病魔却毫无理由的“选择 ”了他。
他拎着医药箱,正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忽然间,他听到满街的人都在惊呼着向一个方向奔跑着。
本能告诉他,有什么事发生了。他跟着跑了两步,放眼看去,一个惊人的景象几乎 使他呆住了。
豌豆花的棉袄已经烧着了,头发都烧焦了,带着浑身的烟雾,她正发疯般在街上狂 奔,双手无助的飞舞,嘴里尖声哭叫着:“魔鬼!魔构构构构……”
秦非的医药箱掉在地上了,他不自禁的喊出一声:“天啊!”
然后,想也没想,他就往那“着火的女孩”奔过去,一面飞快的脱下自己的西装上衣, 从那女孩头上罩下去,然后,他紧紧的抱住女孩,隔着上衣,扑打着,要打灭那些火, 同时,他发现女孩的裤管也有焦痕和火星,仓促中,他赤手就去抓灭它。女孩的头蓦然 被蒙住,又感到有人捉住了自己,她似乎更昏乱了,她拚命挣扎,在外衣蒙罩下呜咽的 狂喊:“魔鬼……哪哪哪哪哪构……”
秦非把上衣拿开,再用上衣去扑灭豌豆花身上其余的火星,嘴里急促的安慰解释着: “不要紧,不要紧,火都扑灭了!来,让我看一下!来!”
他抓住豌豆花的胳膊,定睛去注视面前这个女孩。满头烧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仍然发 着焦臭,奇怪的是面孔上丝毫没有波及,那张吓得惨白的脸孔姣好细致,一对大大的眸 子,似乎盛载了对全世界的仇恨、悲痛、狂怒……这女孩身上的火是扑灭了,眼睛里的 火却燃烧得那么猛烈,似乎可以烧掉整个世界。这张带着烧焦了头发的面孔简直是怪异 的,给人一种强烈得不能再强烈的感觉:怪异,却美丽!令人震撼的某种美丽!秦非眩 惑的抽了口气,开始去检查她身上的伤势,她肩上的棉袄已成碎片,肩头的肌肤,已严 重的受到灼伤。而最严重的,是这孩子显然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即使火已扑灭, 尽管秦非在检视她和安慰她,她始终没有停止挥舞她的手臂,始终在尖锐的、重复的、 悲愤的喊着:“魔鬼!魔构构构构构构构……”
没时间耽误,这孩子要立刻接受治疗。秦非抬眼看了看,周围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群。他用自己的外衣,把豌豆花全身裹住,一把就抱了起来,对那些围观的群众们大声 的嚷着:“谁是这孩子的父母?”
围观的群众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回答。
“好!”秦非说:“我是秦医生,赵家认得我,我带她去医院,你们转告她的家长, 到某某医院来找我!”
说完,他抱着豌豆花就向车子的方向走去。一个好心的围观者,拾起了秦非的医药 箱,送到车子上去。
豌豆花终于不叫了,睁着眼睛,她困惑的、迷失的、茫然的看着那抱着自己的人。 痛楚从她的肩头往四肢扩散,她微张着嘴,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过度的愤怒、 惊恐,和疼痛终于使她失去了知觉。
秦非把她放进车子的后座,用外衣垫住她受伤的肩头和颈项。
他发动了车子,飞快的向医院里疾驶。
这女孩使医院里忙了一整夜。
完全是秦非的面子,他把外科、内科、皮肤科,和妇科医生在一夜间全请来会诊。 当那女孩注射过镇定剂,又敷好了全身各种伤口,终于沉沉入睡时,大家才聚集到内科 章主任的办公厅里来讨论,时间已经是黎明了。
室内,除了章主任和秦非,还有宝鹃,她几乎整夜都陪着每位大夫检查豌豆花。另 外,还有外科的黄大夫、妇科的俞大夫,大家的脸色都异常沉重,宝鹃手里,握着一张 非正式的检查记录,是她自己记上去的。
“我必须告诉你们大家一件事,一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说话的是妇科的 俞大夫,他是最后诊察豌豆花的一位医生,是宝鹃和秦非都认为有此必要而请来会诊的。 “那女孩并不是腹部水肿,而是怀孕了!”
“什么?”章主任吓了一大跳,他是唯一没有亲自参加诊断的医生。“那只是个孩子 呀!”
“是的,是个孩子!”俞大夫面色凝重。“但是,我们都知道,只要女孩子开始排卵, 就可以受孕!世界上最年轻的母亲,才只有五岁大!”
“怀孕?”秦非注视着俞大夫,不停的摇着头,沉痛的说:“我已经怀疑了,只是不 敢相信!她那么小,看起来还不满十二岁!俞大夫,你确定没有弄错?”
“小秦,”俞大夫看着秦非。“其实,你自己已经诊断出来了,你不过要再请我来证 实一下而已!是的,她怀了孕,我确定没有弄错!”
“老天!”宝鹃舞着手里那张记录单。“我还是不能相信,谁会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伤 天害理的事?”
“一定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俞大夫接着说:“她不但是怀了孕,而且,起码已 经有四个月了,胎儿的心跳都可以听到了,当然,我明天可以再给她做更精密的检查, 等她清醒了,或者可以肯定一下怀孕多久了!”
“我猜,那孩子百分之八十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宝鹃说,又看着那张记录单。 “你们认为头发和衣服着火是意外吗?火会从背后的头发烧起吗?”
“而且,”黄大夫接口:“她身上的新旧伤痕,大约有一百处之多,左额上方,还有 个两吋长的伤疤,显然是铁器所伤,伤疤愈合得极不规则,当初受伤时没有缝过线,至 于灼伤,这不是第一次… ”
“那么,你和我的看法一样,”秦非咬牙说:“虐待!她受了虐待!”
“是,她受了虐待!”黄大夫肯定的回答。“不是短时期的虐待,是长时期的虐待! 我还只给她做了初步检查,已经够瞧了!但是,我建议用三天时间,给她彻底检查一遍, 包括骨科、内科和泌尿科!”
章主任靠在办公桌上,燃起一支烟,注视着秦非。他的脸色疲倦而悲痛。
“我不懂怎么有这种事情!小秦,”医院里的医生都称呼秦非为小秦,因为他是医院 里最年轻的医生。“你知道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是马上去把她的父母找来!这孩子 是你”捡“来的,我看,你再去把她父母找来,让我们弄弄清楚。即使要进一步检查,也 要和她的家长取得联系,何况,怀了四个月的孕,这事不止牵连医学,甚至牵连到道德 和法律!”
“她可能被强暴过,而家长不愿报案… ”宝鹃说:“许多家长为了女儿的名誉,都 不肯报案… ”
“没有那么单纯!”俞大夫猛摇着头,深吸了一口烟:“如果是强暴,这个男人一定 在经常强暴她… ”
“老天!”宝鹃走到窗边去透口气,脸色相当苍白。“秦非,”
她说:“你确实告诉清楚了那些人,是这家医院吗?为什么父母到现在没出现?”
“我怀疑… ”秦非慢吞吞的说,回忆着豌豆花大叫“魔鬼”的神情,他猛的打了个冷 战。“我怀疑有个魔鬼,我要去把那个魔鬼抓出来!”
“不止是个魔鬼,而且是个禽兽!”黄大夫说:“不过,这些伤痕,和怀孕可能是两 回事… ”
“难道还有两个魔鬼不成?”秦非激动的嚷。
“看看这个!”宝鹃把记录单放在秦非面前。“看一看,我知道你已看过,但不妨再 看一遍!”
秦非早已参与过检查,仍然不相信的再一次的看那记录:灼伤、刀伤、不明原因伤、 鞭痕、勒痕、掐伤、瘀紫、肿伤、拧伤、刮伤、抓伤、咬伤、钝器打击伤… …一大串 又一大串,分别列明着大约受伤时间,三年?四年?五年?甚至更久以前。
“想想看,”宝鹃比秦非还激动。“四年前,这孩子能有多大?她身上累积的伤痕, 起码有三四年了!会有人忍心用钝器打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脑袋吗?… ”
秦非往办公厅外面就走。宝鹃伸手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去找出那个魔鬼来!”秦非咬牙说:“我要把他找出来!在他继续摧毁别的孩子以 前,我要把他从人群里揪出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送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