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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隐藏在云层里,光华晦暗。隔岸灯火明亮,在半江水中投下光影。汽车声满城,高层写字楼耸入半空,两岸人影绰绰,奔走在各自的烦恼里。隔江的工业区飘散过来的烟尘给城市蒙上一层淡黄的雾。我不时咳嗽。有一架波音飞机从天宇掠过,机体上闪着光,投长沙而去。
这一刹那间,我突然想追忆明朝的历史,还原前尘的往事,招唤远去的国魂,寻觅我今生灵魂里遗失的一切。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汉字为自己筑一条迢遥的路,远行到明朝里去……
——故事就从一个姓彭的道士虚岁四岁那年说起罢。
我也姓彭,为了明朝的故事里有一个生动些的视角,在文字间,我用作者的职权将我的意识托魂在那位已经逝去几百年的道士身上。——那年是大元至正四年 。这年夏天,据史书上记载,中原下了二十多天的雨。
雨声中,据说我酣眠在乳母廖氏的怀抱里,她摇动着手臂,哼着江南小调。我的睡眠估计象浑沌未开的情形。
这一场雨就是上天降临的宿命。雨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落在乡间的茅屋上,落在荒凉的驿道间,落在繁荣的都市里,落在大江中,落在湖海上,悄无声息地浸透了大元数十年的根基。黄河上游连日水势骤涨,泥沙俱下,狂浪汹涌,下游导泄不及,黄河有溃决之忧。
却说五月十七日那夜三更一点 许,京城里的皇上睡了,丞相睡了,尚书们睡了,御史们睡了,翰林院的学士们睡了。黄河却醒着。河水在河南一段白茅堤下细细涌出,堤心渐渐淘空,遂成崩溃之势。此时堤下百十里有民居千万户,俱在梦寐之中。两岸河防官吏以为此堤去年重修,夜间不再派人巡视,他们也都睡了。是夜三更四点,白茅堤势如崩空,黄河水从天而裂,狂澜既倒,动地惊天。一时间室漂田坏,畜死人亡,不计其数。十九日,北面又决了一道长堤,今日山东省境内的济宁、单州、虞城等地以至矩野、郓城 等十多处,俱罹水患,老弱病残者一夜浮尸千里,壮健侥幸者从此流离四方。第二年偏又大旱,赤地千里,麦禾惧槁,更兼疫厉相侵,灾民死者差不多过半。
这一场洪水给大元朝辽阔的版图肌肤划上一道长年不愈的细微伤口,数十年积累的祸患变成国家政治的溃疡,从此漫延开来。以后的年月没有一年太平无事,即使没有天灾,人祸也不少。日子一天不少地过着,碌碌众生的性命象原上的草,春去冬来,枯了又青。大概只有苍天知道,这个蒙古人用战马和弓箭打下的朝代气数快要尽了。
天地无言,江山如故,不觉到了至正十一年三月,大元的皇帝妥欢帖睦儿下了一道诏书,恢复脱脱中书右丞相之职,赏赐了名马、袭衣、玉带等没有多少用处的物品,皇帝希望这些赏赐能让曾经很不情愿辞职的脱脱荣耀如旧。皇上给他这一切尊荣并不是平白无故,朝廷多事之秋,他宁可相信脱脱唯一个可能倚重的大臣。
脱脱,字大用,蒙古族人。其父马札儿台为元文宗朝大臣。脱脱幼年聪明,伯父伯颜很喜欢他,留在他家抚养,让脱脱拜浦江名儒汉人吴直方为师。十六岁时脱脱通晓蒙古文字和汉文经史。后来,伯颜做了中书右丞相,拥兵自重,权合情合理倾朝野,天下之人只知有伯颜而己。当时有人议论伯颜“中书省、枢密院官员大都出于他的门下,每回罢朝,一拥而退,朝廷为之一空,直将皇帝冷落在宝座上,真个孤家寡人矣。”以前皇帝的年少,不知厉害,如今皇帝成年,伯颜却驾空了皇帝的权威,皇帝心里怨恨,却又奈何不得。伯颜曾请人算命,得知他将死于南方人之手,伯颜从此忧心重重,下令凡汉人、南人不得执有军器。当时各地汉人纷纷起事,伯颜想先动手,立了一条毒志,要杀光姓天下张姓王姓刘姓李姓赵这五姓汉人和南人。这五姓中的人最多,前朝做过皇帝的人多有此姓。元帝听了,都感到惊讶,担心将这五姓的人全部杀了,国家人口将减少一小半,赋税相应减少。何况如此滥杀,汉人和南人知道早晚必死,都会起来反了朝廷,天下必定大乱。皇帝说了些浅显的道理,伯颜感到要杀死那么多人连刀都不够,渐渐地打消这个念头。
伯颜感觉已经成年的皇帝对自己很不满意。按理说,伯颜当将军政权归还皇帝,可他实在不愿意,为防备宫中不测,让侄子脱脱出入内廷,监视皇帝起居言行。谁知脱脱与皇帝有了几次交谈后,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脱脱心想,如果伯父一旦败亡,自己必受株连,他给皇帝推心置腹说了很多话,言外之意很清楚,伯父有反心,望皇帝留意。话说到这份上,皇帝那能不亲信他。于是商量除了伯颜的计谋。脱脱说,此事关家国成败,不可性急,陛下如信任微臣,将宫中宿卫军归臣掌握。皇帝说,宿卫军是伯颜所管,怕他不得同意。脱脱笑说,待臣与伯父索取此官做,此事不难。伯颜见侄儿想领宿卫军,十分放心,将来宫中一旦有事,侄儿有兵权在握,照应自己更方便,于是爽快地将大印交给了他。
至元 六年二月间,一日,伯颜久居宫中,闲得无聊,一身蛮力无处使得,亲自率领兵卫数千人出城,到了城外,又派人进宫邀请皇帝出猎柳林。脱脱见时机又至,劝皇帝托病不去,着太子代自己出猎,伯颜不会起疑心。十余日里,脱脱将宿卫军以皇帝之诏接管京师十一道城门。当夜,皇帝驾临玉德殿,召近臣任家奴及各部省院大臣先后入见。派人连夜赴柳林召还太子。次日,皇帝下诏历数伯颜专权乱国之罪,贬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不得回京。诏书中说,只处罚伯颜一人,决不牵连他人。伯颜统率的各卫亲军接到圣旨,纷纷赶回本卫,不再听从伯颜节制。才半日间,伯颜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亲信家奴,他猜测定是侄儿为皇帝出的主意,后悔不及,凄凉南下,做不了朝廷的丞相,只好委屈自己去做河南行省左丞相。伯颜才做一阵南行省左丞相,皇帝又下诏书,将伯颜迁往南恩州阳春县 安置。伯颜受了惊吓,心绪郁抑,加上路途劳累,一病不起,死于途中。皇帝妥欢帖睦尔闻讯大悦,诏令脱脱为中书右丞相,掌录军国重事。脱脱将行政权与军权都掌握了,名义上位次于皇帝,但实际上皇帝的权力都不如他的。皇帝这么做没有办法,自己玩不转,只好请一个靠得住的人替自己玩,自己只要告诉他怎么玩就行。次年,改元为至正。
脱脱上任后,更改伯颜的一切陋政,重开科举取士。元朝开国以来,科举考试停止几十年,会读书的多半是汉人,那就可怜了,他们没有出头之日,将无限的牢骚写成了后人看不完的元曲和小令,坏了当年读书人的前途,丰盈了后世读书人的书架,也算是停止科举得到的一个好处。脱脱还平反冤狱,开放马禁,削减盐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他还觉得皇帝的素质太低不行,上不能理国,下不能与臣民沟通,要给皇帝开经筵 ,遴选有才德的儒臣为皇上讲课。这是他逼皇帝进步的一种办法。皇帝即使不想上课也不能拒绝,因为经筵是不脱脱发明的,前朝宋皇帝就上过经筵课,以增长治国安民的本事。大学士苏东坡曾经当过皇帝的老师。只有昏君才不上课,元皇帝不想当昏君。脱脱还召集一批史臣修辽、金、宋三史。几件大事做得精彩,朝野都称他为贤相。过了几年,脱脱不过三十七八岁,政务繁忙,饮食不节,时常心悸,头昏目眩,有时感觉心跳要停止似的。他想,病起来命都保不住,给他当皇帝也消受不起啊。每天早朝议事,无止境的奏章要批复,无法安心养病。因此辞了官。朝野原来讥讽他罢黜伯父以自代大逆不道的广义议论渐渐消停,朝臣们才知他不是一个将权术当作性命的人。到了至正九年,如果不是皇上坚请他再任丞相,他仍愿意在酒诗之中养着他的病。但他那种澄清天下之志,迫使他无法真正辞谢皇上的诏命。他只是出乎为臣的礼节,推辞了两回,当至正皇上拒绝他两回并下第三道诏书后,他遂振衣于庙堂之上,以天下为已任,再次为相。
脱脱上任不久,即极力革除前任积弊,朝野再次寄以重望。而大元帝国的家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朝廷的赏赐、佛事、创置衙门、滥支冒请等开销比前些年要大得多,国用早已虚乏,而且兵将惰怠,新上任的将军们闲了很多年,都不知道如何征战。吏部尚书契哲笃上书朝廷,建议改变钞法,脱脱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