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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顺和点点自己那只吊着的左手和还用纱布包着的额头说,“你看看我的头和胳膊是叫谁打的?我们十中队三十几位同志,都埋在了后埠桥石槽里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十几位战友都叫你一声告密让日本鬼子打得伤腿断胳膊的,你去问他们能饶你吗?”
“罗先生,罗队长,我知道了我是错了!我是有罪的!我不该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太不该!我不该!但你们宽宏大量的再饶我一次吧!”他看罗顺和哼了一声,又爬到祥荣面前:“祥荣太公,祥荣太公!看在同族人的份上,看在我是你的孙子面上,你也再原谅我一次吧,太公,你饶饶我吧——”他哭着嚎着,跪弄来抱着祥荣的腿,哭得眼泪鼻涕流到地上,揩到了祥荣的裤上,祥荣厌恶透了,腿一甩把他摔了个仰巴叉,愤恨地说:
“好一个同族人!好一个孙子!你当年害我们时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同族人,我是你的太公?昨天你去报告时你有没有想过祥甫是你的同族人是你的太公?你过去害人家时是眼不眨心不惊的,你今天自己要死了会感到这么难分难舍!我今天不杀你就会对不起我的兄弟!对不起后埠桥牺牲的三十多位烈士!”
“太公!太公!你总要饶饶我!饶饶我呀!我再不敢了!你就最后饶我一次吧…啊…太公呀…”
张芝青捧着祥荣的腿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张祥荣越看他哭作无赖的样子越生气,越看他那副狗一样的无耻嘴脸越讨厌,就咬了一下牙,提起快机来后退几步,对准那丑恶的眼泪鼻涕不像人样的面孔,打了一枪。那一枪正好打在张芝青的左眼睛,张芝青那只左眼顿时鲜血直流,他痛得哇哇地叫着,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双手乱抓乱挖着泥地。罗顺和看着他难看,骂声“他娘的,还叫!”又在他背上补了一枪,张芝青这才趴下,一动也不会动了。
“哼!实在便宜了你!”罗顺和把冒烟的德国造快机插进腿腰里,瞪了一眼张芝青尸体,吐了一口唾沫。看看已经把张芝青结果掉了,祥荣从衣袋里摸出纸来,叫罗顺和用手电照着写了一张字条放到张芝青的身上,用一块小石子压着。罗顺和见祥荣在上面写着:“向日伪顽告密,出卖后埠桥烈士的汉奸下场!”罗顺和说“好!叫那些汉奸特务看看!”
第三十四章 兄弟相残:九
九
第二天一早,张芝青老婆开门出来,见丈夫已被打死在后门口,胸部中了一枪,眼睛也被打了一个洞,地上流了一滩污血,身上放着一张纸头,她颇识几个字,看了一下,知道是被谁打死的,她哭也不敢哭,只得叫邻舍帮忙悄悄的扛进屋里,弄口棺材闷声默响地抬到俞家坟滩去埋了。因为他是被三五支队打死的汉奸,族里人不让他埋在祠堂后头的祖宗坟地里,也不准他在祠堂里放置神位牌。
但遗憾的是,第二天再四处去找罗震山时,却怎么也寻不到他了。罗震山闻听张芝青被三五支队处决,吓得躲到城里再也不敢回来了。
后埠桥出事,咬脐牺牲的消息虽然瞒着阿秀和她爹,但现在除了她爹,大家都知道了。阿秀知道这个消息后感到像天塌下来一样。几天来她躲在房里一个人哭了一次又一次。两年前她的母亲叫日本鬼子打死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如今哥哥牺牲在后埠桥,这一个家就剩下她和父亲两个人了,以后还怎么生活下去呵!几天来她哭得昏昏沉沉茶饭不思,在彩凤等人的劝说下,昨晚稍微好一些,不想今天她又听到罗震海被他大哥打得昏死过去的消息,阿秀的心一下子更乱了。她坐在屋里手捏着席草凉帽,常常忘了编织,或者老是一层一层的编过去,眼睛直直地只看着别处,忘记了添草。
乍听到罗震海被打的消息时,她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哼!好哪!叫你去吃坏饭哪!看你今日好下场!”可是过后仔细一想,觉得这事体很蹊跷,既同道给乡公所做事,他阿哥为啥还这样狠心打他呢?
这时她又想到彩凤阿嫂前天告诉她,说阿海也在忙着救护后埠桥伤员,她将信将疑的。昨天她跟彩凤阿嫂到金村,看他真也在奔进奔出的忙着,也在为护理后埠桥伤员帮忙,感到奇怪,看来他还不是那么的坏。
可是想起他当时投靠他大哥,当起乡公所事务员,去给日伪顽做事情的这段经历,又使她十分生气。一下子又把她对他过去的感情全淹没了,幸灾乐祸的思想又占了上风,她对他的被打又不太难过了。“这是他咎由自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当没有这个人吧!”她心理说:“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还想他作啥!”她要把他在心里彻底忘掉!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晚上祥荣回来,又把她情感的波涛激荡起来,而且再也平息不下去了。
这两天晚上祥荣回来总是默声不响地坐着,她和彩风阿嫂晓得他为祥甫咬脐和十中队在后埠桥牺牲的同志而难过。可是这天晚上祥荣回来他似乎很激动,一见她和彩风屋里打凉帽,就高兴地问她们:“你们刚刚听到了村后的枪声了吗?”
她和彩凤担惊地点点头。
“你们又碰到敌人了?”彩凤问。
“听说张芝青叫三五支队的人打死了。”他兴奋地说:“他们给后埠桥牺牲的烈士报了仇!给祥甫咬脐报了仇!也给阿海报了仇。”为保密起见,他没敢讲是他和罗顺和打的。
“这是真的?”她俩异口同声地问。
“我看见他们来的,事情做好他们就走了。”
“活该,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张芝青还打了阿海?有这事吗?”
“和黑无常一起打的。”祥荣说。
“他为啥要打阿海?”彩凤不解地问:“阿海不也是在乡公所做事嘛?”
“是啊。”祥荣说。
“听说阿海差点被他大哥打死?”彩凤关切地问。
“实际上是已经给他们打死了的,只差一口气罢了。要不是三阿婶和老薛根及时告诉我们及时去救就完了。”
“哎,黑无常对自己兄弟都这么凶这人连一点人性都有没有!”彩凤气愤地骂他。
“各人走的路不一样啊。祥荣忽然把目光转向阿秀说:“阿秀,你也听说阿海受伤了吧?你去看看他吧!”
“嗤,他受伤与我有什么相干!”阿秀生气地说:“这种人死了活该!”
“人家阿海倒还很记得你呢,昏迷中还口口声声传念着你的名字。”
阿秀不相信地望望祥荣,又疑惑地低下头去。
“你大概还在生他的气吧?”祥荣挽着他身旁的儿子感叹地说:“那也不能怪他,我没告诉你,实在当时我也不好给你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既然变心了,跑去乡公所吃坏饭去了,你给我说也没有用。他看不起我这个穷丫头,我还看不起他这种人呢。”
第三十四章 兄弟相残:十
十
“你知道他这次为啥遭他大哥这样毒打的吗?”
“那谁晓得他!”
“他阿哥罗震山恨死了他。罗震山忌恨他为我们通风报信,泄露了他和张芝青告十中队的密。阿海是为我们受委屈的。”
阿秀又疑惑地抬起头来望着祥荣。
“张芝青出卖三五支队报告敌军,这情报就是阿海提供的,你知道吗?”
阿秀猛地停下了手中编织的凉帽,惊疑地盯着祥荣。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屏气敛息地看着祥荣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他去了乡公所这些日子,真帮了我们不少忙啊!你记得那次小阎王带着特务班突然来袭击我们芦苇漕,一下子叫我们打瘪了?上次自卫队配合县大队在康家漕打土匪,我们又是怎么得到信息的?那次龟田带着宪兵和伪军来扫荡,我们在罗家桥袭击了他一下,打得龟田狼狈逃窜,东洋人和伪军死伤十几个,那又是谁提供的消息?这些都是震海及时告诉我们的!”
“他既然向着我们,那为啥当时你不让他来参加游击小组和自卫队呢?”阿秀不解地问。
“他待在我们这里能得到这些重要的消息嘛?”祥荣睁大眼睛望着她说:“他去那乡公所是周区长派他去的。”
阿秀两眼发直地盯着祥荣,两只手在凉帽上停了下来,一时仿佛凝固在了那里,像泥塑木雕似的。一会儿,她掀动着鼻子,长着长睫毛的眼睛飞快眨动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出来。她手捂着鼻子,低下头去呜的一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懊悔地说:
“是这样呀,这是我对不起他了。是我对不起他呀,我太冤枉他了,当时我哥说罗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后来我也就相信了这话你为啥早点不告诉我?”
“那怎么能给你说呢?”祥荣说:“这次事情没发生,到现在也没法告诉你的。”
彩凤插上说:“去年过年,吃年糕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