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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席的时,正碰上那对新人受父王赏赐,父王心情甚好,没有追究永宁刚才的失态。接下去便是各皇族忠臣的贺礼。各种精美饰物齐聚,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太监们眼睛都直了,席间不时听见赞叹声。
我说,待会儿百恭做的尊也会被呈上来,一点都不比刚才那些东西差。
永宁却神情凝重,蹙眉思考着什么。
我正要发问,却听见有人惊叹,一转头便瞧见呈现在玥华面前的尊。
精致美丽得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睛,玥华一脸惊喜,忍不住轻轻叫出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虽贵为公主,却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本就喜欢样式精致的饰品,更不要说精致如这尊的了。
这尊我看着它从木雕作模开始,翻作范,浇筑,最终成型。亲眼见证了百恭的心血和努力,很是自豪,玥华爱不释手的表情更叫我高兴。然而我再看向永宁,只觉得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事重重。
这时,隆走到她身边。
他说,五妹,莫要忘了,今日可是你大喜,若为了一个尊怠慢了宾客,又要被人笑话孩子气了。
玥华脸红娇嗔道,哪有,我不过是要用这个尊饮宴宾客罢了。
这倒巧了,隆笑道,我正好带了西域葡萄美酒过来,色泽浓烈,香味淳厚,正配上这个尊。
红色的酒水在尊中显得晶莹剔透,玥华亲手捧到父王面前。
女儿替父王斟酒,谢父王多年养育之恩。
父王温和的笑,伸出酒杯。
玥华斜着尊倒酒,没想到酒水未从尊口出来,却从别处溢出,转瞬间湿了父王的手。
父王看到手上的那片殷红,突然变了脸色。玥华赶忙拿丝帕去替他擦,却被父王一把推开,抓了丝帕慌乱的擦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父王,他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擦着酒水,然而渗进衣服的红色很难被根除,当他发现如何都擦不干净时,一气之下便扔开丝帕,板着脸走了。
所有人都呆呆得看着这一幕发生,那个一向有着温和表面的大宣皇帝竟然会这样慌张暴躁,就连他最宠爱的公主也被推倒在地上。这场突变实在太过惊人,过了半晌,贺广才想起要扶玥华起来。玥华却甩开他的手,放声大哭着跑了。
她从小就被父王皇后宠爱,何曾受过半点委屈,今日大喜,却在众人面前被父王推倒,且不闻不问,实在是出了大丑。叫她如何下得来台?
皇后终于从震惊中恢复,爱女失了面子,她自然也板起一张脸,质问贺广。
你究竟在干什么!你新婚的妻子被奸人陷害,痛苦至此,你却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还不快快派人缉拿元凶?!
元凶?
你以为那尊是说漏就漏的?!自然是有人故意让你妻子难堪才设计的圈套!用心如此险恶之人又如何能够放过!
贺广反应过来,立刻召集人手出殿去了。
而我也在突然间反应了过来,这尊是百恭做的,抓别人他查无实据,一定只能抓百恭顶罪!!!
我起身就要跑,却被隆截住了。
让开,我要回去。
哎呀,四弟,何必这么着急走呢,玥华大婚,众兄弟好容易聚在一起。
让开!
我已经失去了冷静,不客气地瞪着隆。
他却不以为然,挡在面前。
我忍无可忍,伸手就要推开他,只在一瞬间,便被护卫们抓住,动弹不得。
我急了,大叫,放开我!!!
好戏才开始,你这主宾怎么能走呢?
放开我,放我走!!!姬绍隆,你这个浑蛋——!!!
我努力的挣扎,然而无济于事,隆只用了一个手势,我便被架到了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中发生的一切。
不多时,贺广便带着人回来了,押着一个百恭。
我只觉得脸上血气尽失,险些透不过气来。
最坏的预感实现了。
贺广道,铸尊的人已经抓到,只是不知他背后的黑手。请皇后处置。
皇后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这还用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贺广道,那就杖五十吧。
五十?皇后轻描淡写的竖起一根手指,一百。
我大喊道,百恭只是一介工匠,纵使尊有瑕疵,杖五十已然罚重,杖一百者多死,这和杖毙又有什么不同!!!按大宣律例,无凭无据,何罪之有!!!
皇后不理睬我,只吐出两个字,打吧。
木杖就这么落下来。
高高的落下来。
一下又一下。
我听见的是噗噗的声音,木杖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以及短短的闷哼。
这每一杖都好像打在我的心里。
让我疼得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虔婆!老虔婆——!!!你是非不分,你滥用私刑——!!!
皇后道,看来打得还不够重,贺广,你亲自来,别让我失望。
贺广短短的应了一声。
换手,举杖,落下。
闷哼顿时放大。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闭上眼睛,又睁开,胸口压得透不过气,好容易才可以呼吸,叫出了声。
贺广,贺广!!!你给我听着——!!!百恭若有个三长两短,姬绍熙往后定会叫你生不如死——!!!听到没有————
我声嘶力竭,他只回头看我一眼,便又专心在杖上,也不知道喊了多久,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那闷哼的声音不见了!
百恭一动不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的脑中在刹那间充斥的满是百恭死于女子手里的预言,和他二十岁时那个性命攸关的劫数,内心的惊恐仿佛将一切生气都吸进去了,手脚冰凉,全身无力,即便要嘶叫,也发不出声音。
等到杖刑终于结束,所有人撤了个精光,原本制着我的护卫才放了手,我一下摔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艰难的爬到百恭身边,见到他身上血肉模糊,如同被尖锐的利爪一次次狠狠地拉过心头。
痛楚。
痛彻心肺的痛楚。
百恭,百恭……
我好容易叫出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呼唤,反反复复的呼唤。
他却紧闭着眼睛,不再露出那明媚的笑容来。
我抱着他,任泪水横溢。
有人在我身后说话,要把我和百恭分开,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紧紧抱着百恭的身躯。
下一刻,只觉得后脖一麻,便不省人事了。
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做了千百回同样的恶梦,衣襟早已被汗湿透。我爬起来,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过了半晌,才注意到这里并非开阳殿。
有人掀帘进来,正是永宁。
绍熙,你醒了?
我点头,正想着自己怎么会在永宁这里,却突然记起昨日玥华大婚上的一切。
记忆的最末端是百恭血肉模糊的样子和紧闭的双眼。
百恭他!百恭他——
他命大,挺过来了。永宁道,还在隔壁的厢房里休养。
他话音刚落,我便跑了出去。百恭还活着,太好了!百恭还活着!
我推门进去,却看见贺广站在房里。
经过昨天,我对他纵然没有恨之入骨,也有了三分。一见他,立即警觉,跑到百恭的床边,见他呼吸平稳,才安下心,回头狠狠瞪着贺广。
你来干什么!昨天折腾得还不够,嫌他命大吗!
贺广盯着我,用那双似曾相识的眼,他的眼神锐利,好像直看到我心底里。
他说,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自己就轻松了吧?
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造成今天局面都是你的错!是你无能软弱!!是你无权无势!!!若你是隆,是泓,又有谁敢这么对待你身边的人!你自以为淡泊名利,却不知连累了身边多少人!这样的你,若是不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装作受害者的样子,怕是熬不住良心的折磨!
我僵立着,一动不动,无法反驳。
贺广说的对,若不是姬绍熙一直以来在这大宣宫中如透明般毫无权势,又怎会无力阻止昨天的事情?乳母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被赶出宫,永远离开我的身边。现在我已经十九岁了,再过一年便要成年,我不能再一直躲在百恭的怀里假装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孩子了。
姬绍熙早就有了在乎的东西,他唯一想要保住的便是百恭。
姬绍熙需要变得很强很强。
强到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情。
这样,他才能保住百恭!
无论什么代价——
贺广见我沉默不语,他在床边放下一罐膏药,就要告辞。
我在他转身走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头,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无比坚定的眸子。
我说,贺广,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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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恭被杖打后的半个月始终昏迷不醒,由于身后伤势严重,为防止恶化,无法让他仰面躺下,只能俯卧或者侧卧,我每天守在床边,上药喂药尽心竭力,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时常在半夜里发起高烧,急得我欲哭无泪。幸而百恭命大,半个月后转危为安,清醒过来。
看到他躺在床上,虚弱却清晰的叫我的名字,朝我笑,我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