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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1960年春节期间,多年没有回过老家的他,决定回四川老家看看,他的姐 姐和妹妹家分属两个公社。姐姐和妹妹见到多年没见面的他,都亲热得不得了。此时,农村 公社已实现食堂化,姐姐和妹妹家,一家的食堂办得好,大家尚能吃饱,一家的食堂办得不 好,大家吃得就差,去探亲的他自然也就吃不好。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此时有钱也买不到 食品,当副场长的他回家自然是带了一笔钱的,可是他无法从商店里买到可供同亲人们相聚 时丰富 饭桌的食品,这使他很扫兴,不快。回到安西四工农场后,他把回老家见到姐姐妹妹家生活 有差别的情况,见到一站站长王志玉时简单说了一下,后面还加了一句:‘就说到你这里! ‘意思是不要外传。经过反右派斗争的洗礼,他也懂得以言定罪的厉害,说话慎之又慎。可 是,他没管住自己,酒后又把同样的话告诉了别人,而此人一向有向上级打小报告的爱好, 便向安西县委告了状。当时,四工农场作为基层的党组织,党员直接由安西县委管理。此人 的状告上去后,他便由安西县委着令到县上检查交代问题。
经过若干次的批斗会后,‘山大王‘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承认‘罪行‘,表示了低头悔改之意 。可他的文化程度太低,无法用连贯的话句把会上批判他上纲上线的内容,写成一篇交代检 查材料。这样,他捎话叫王志玉到县委帮助他写交代材料。王志玉奉命来到安西县委,只见 他住在隔离室里,脸瘦了一圈,面容发灰,看见王志玉进门,立时泪流满面。稍微平静 了一下,才对王志玉说:‘还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就尽量上纲上线,帮助我把它写成 一份交代检查材料。‘说时,已上气不接下气,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王志玉不敢说安慰宽 心的话,匆匆帮他写完材料就回了农场。
过了几天,×副场长又让汽车队队长刘星汉带回来几斤盐,让王志玉转交他老婆。王志玉心想 :‘几斤盐何必要转来转去才交给他老婆?‘一天,他看见×副场长老婆在场部走过,就叫 住 她把盐交到手里。只见她打开包包看盐时,发现里面还有封信,信上说,我可能回不来了, 望你带好孩子,有困难可找王站长,我那笔复转费你和孩子能用上几年,你们就好好过吧! 老婆大惊失色,拿着信的手抖个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连声追问王志玉:‘你说他 真的回不来了吗?他真的回不来了吗?他到底犯的什么事?‘王志玉对她只能连声安慰。
×副场长的这次经历,最后以有惊无险而告终。原因是县委书记张树春,因为考虑到×副场 长是 个抗日战争时期的老干部、副团级,资历比自己还老,出身又好,用一句毛泽东的名言给他 解了围,救了急。张树春说:‘毛主席说,一万年后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也会有差别的。现 在我们的桥湾公社,比起三爱公社来,也是有差别的。他说他姐姐的公社同妹妹的公社 有差别,我看这没有啥错误,不能说他就是反党。‘这样,他才又平安地回到四工农场 还当他的副场长,回到了老婆孩子身边。
有了这番惨痛的经历,对粮食问题他自然什么话也不说了。‘山大王‘毕竟只是一山之王, 在全国严峻的政治形势之下,他也得汲取教训。但他的凶残暴虐并没有由于自己的惨痛经历 而有任何收敛或改变,他并没有由己及彼,想到在他管制下的‘职工‘及我等右派也会有冤 屈,也会有错案,应该以人道主义的态度对待我等。他秉性难移,仍然只是一味地充分施展 手中‘专政‘的权力于我等,只要他自己痛快,任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他认为于我等都不过分 。如:用枪探条戳刺靳清义的胸膛直到戳得鲜血淋漓,他毫不手软。命令杨振英把冼维汉吊 在办公室的房梁上,让冼维汉招认偷面之事,他得意非凡。
农场的专政对象,在他的心目中都是任人宰割的奴隶,他说一不二,专政对象只能无言地顺 从服从。所以,到粮食定量减为每月15斤之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机磨坊,明目张胆地把农 场的面粉装进面袋里拿走。机磨坊的右派分子、‘职工‘无人敢吭声。王桂芳心里骂他‘ 魔鬼‘,对魔鬼的行为痛恨之极,面子上装得不动声色。因为偷了点面粉被吊上房梁的冼维 汉,看到他用面袋子公开装面粉,一次装得比自己偷了几次的还多,但他敢吭声吗?除非他 想再次被吊到房梁上。
第十八章派我去医院烧炕
财务科的张振英突然通知我,要我暂时放下其他工作,第二天到‘医院‘里去帮 助烧炕,那里住了一批病号,没人烧炕。
‘医院‘的位置就在场部西边,介于二站、场部中间,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第二天上午吃 过饭后,我去‘医院‘烧炕。一路上,只见一派冬天凄凉的景色,光秃秃的田地一直伸展到 远方。小块枯黄的芦草点缀在连片的田地之间凸起的地方,沿着水渠边生长的芦草像是长长 的带子延伸而去。初冬的寒风刮来,远远近近的小块芦草生出波浪,闪着黄黄的光,像是一 方方小水塘,水渠边带状的芦草似一条条流动的黄色小溪向前方奔涌。天依然湛蓝、明净、 高远,但很扎眼。初升的太阳失去了往昔的温暖,发出浅浅的白光。一切仿佛都预示着某种 不祥。我踽踽而行,心里有着无尽的惆怅,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孤独的我……我忽然猜测起那 些病号会是什么样,烦乱,悲伤。每月15斤的粮食定量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我无法去 想,也不敢想。我肚子饥饿,已自顾不暇,但我不能忘怀我可怜的亲人,此刻的他肯定已处 于更为悲惨的境地,他的状况怎样,我更不敢进一步去想。
‘医院‘的小院里,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子。当然,农场的干部和工人不会住这样的病房,这 是为‘职工‘及右派们准备的。我走进迎面的大房子看了看,只见房内墙皮剥落,肮脏不堪 ,同我一贯在概念上认为的‘医院‘完全是两码事。长长的土炕通铺上,已躺着八九个病号 ,里间屋小些,炕上也有四五个病号。这些病号全是从三、四站来的‘职工‘。他们一个个 蓬首垢面,面黄肌瘦,目光呆滞。他们立即全都看到了我,但全像没看见一样,面部无任何 表情,没有人同我打招呼。他们互相间也不作任何议论,没有一句话。作为病号,他们没有 呻吟声,只是不知是谁,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叹气声。这就是囚犯生活在他们身上形成的一切 。如今,他们虽已成为‘职工‘,但农场对他们的要求并无改变,所以他们依然故我,保留 了做囚犯时习惯性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我和他们也不打招呼,我也懂得用这里的标准约束自 己。何况,这里没有一个病号是从十工农场来的难友。我明白,我只是被派来烧炕的。
病房里还有3个干杂活的年轻‘职工‘,他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神采飞扬,正在用旧报纸糊 窗子,在新砌的泥炉子里添煤砖、烧水,他们不慌不忙地干这干那,同炕上的那些‘职工‘ 相比之下,俨然是另一种人。他们都二十出头,身体健壮,看来肚子一点也不饿,其中有两 个是河南口音。
我的任务不算重,烧好5个炕洞就算完事。烧炕用的芦草,要到‘医院‘对面二三十米处的 一片芦草地里去割。我走到芦草地里,用镰刀连连砍去,干透了的芦草发出清脆的响声,很 快就割了一捆,用绳子捆紧,就往回背。这时,起风了,风不算大,一捆芦草也不重,回‘ 医院‘要逆风而行,却连脚步都迈不开。我只能侧转身让身子和芦草捆减少风的阻力,慢慢 地斜着身子吃 力地前进。5个炕洞都在院子外面。我把芦草放在炕洞口,解开绳子,一面趴在芦草上防备 风把芦草吹走,一面抽出些芦草塞进炕洞,尽量把炕洞塞满。我来‘医院‘时带了一小瓶汽 油,把一根芦草蘸点汽油放到炕洞里背风的地方,用火柴一点,满炕洞的芦草立时就燃起了 大火。一捆芦草最多能烧两个炕洞,我又割了两次芦草,才烧完了5个炕洞。
我小时候也睡过热炕,三四十年代兰州人大都睡炕,用马粪、煤末烧的热炕。我睡在妈妈烧 热的大炕上,浑身暖暖的,享受着母爱的温馨,并不懂得那就是幸福。现在,我生平第一次 烧炕,远在兰州的妈妈会想到其中的艰难吗?我在给什么人烧炕,妈妈怕是再也想不到。
因为时间还早,我又回到了大病房里,想帮助做些事。高中毕业时一位同学写在纪念册上 的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