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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婴有内援,却也未便强辩,只得暂从含忍,留作后图。景帝三年冬十月,梁王武由镇入
朝,武系窦太后少子,由淮阳徙梁,事见前文。统辖四十余城,地皆膏腴,收入甚富,历年
得朝廷赏赐,不可胜计,府库金钱,积至亿万,珠玉宝器,比京师为多。景帝即位,武已入
觐二次,此番复来朝见,当由景帝派使持节,用了乘车驷马,出郊迎接。待至阙下,由武下
车拜谒,景帝即起座降殿,亲为扶起,携手入宫。窦太后素爱少子,景帝又只有这个母弟,
自然曲体亲心,格外优待。既已谒过太后,当即开宴接风,太后上座,景帝与武左右分坐,
一母两儿,聚首同堂,端的是天伦乐事,喜气融融。景帝酒后忘情,对着幼弟欢欣与语道:
“千秋万岁后,当将帝位传王。”武得了此言,且喜且惊。明知是一句醉话,不便作真,但
既有此一言,将来总好援为话柄,所以表面上虽然谦谢,心意中却甚欢愉。窦太后越加快
慰,正要申说数语,使景帝订定密约,不料有一人趋至席前,引巵;进言道:“天下乃高皇帝
的天下,父子相传,立有定例,皇上怎得传位梁王?”说着,即将酒巵;捧呈景帝,朗声说
道:“陛下今日失言,请饮此酒。”景帝瞧着,乃是詹事窦婴,也自觉出言冒昧,应该受
罚,便将酒巵;接受,一饮而尽。独梁王武横目睨婴,面有愠色,更着急的乃是窦太后,好好
的一场美事,偏被那侄儿打断,真是满怀郁愤,无处可伸。随即罢席不欢,怅然入内。景帝
也率弟出宫,婴亦退去。翌日,即由婴上书辞职,告病回家。窦太后余怒未平,且将婴门籍
除去,此后不准入见。门籍谓出入殿门户籍。梁王武住了数日,也辞行回国去了。
御史大夫鼌;错,前次为了窦婴反对,停消议案,此次见婴免职,暗地生欢,因复提出原
议,劝景帝速削诸王,毋再稽迟。议尚未决,适逢楚王戊入朝,错遂吹毛索瘢,说他生性渔
色,当薄太后丧葬时,未尝守制,仍然纵淫,依律当加死罪,请景帝明正典刑。太觉辣手。
这楚王戊系景帝从弟,乃祖就是元王刘交,即高祖同父少弟,殁谥曰元,前文中亦曾叙过。
刘交王楚二十余年,尝用名士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敬礼不衰。穆生素不嗜酒,交与
饮时,特为置醴,借示敬意。及交殁后,长子辟非先亡,由次子郢客嗣封。郢客继承先志,
仍然优待三人。未几郢客又殁,子戊袭爵。起初尚勉绳祖武,后来渐耽酒色,无意礼贤,就
使有时召宴穆生,也把醴酒失记,不为特设。穆生退席长叹道:“醴酒不设,王意已怠,我
再若不去,恐不免受钳楚市了。”遂称疾不出。申公、白生,与穆生同事多年,闻他有疾,
忙往探省。既入穆生家内,穆生虽然睡着,面上却没有甚么病容,当下瞧透隐情,便同声劝
解道:“君何不念先王旧德,乃为了嗣王忘醴,小小失敬,就卧病不起呢?”穆生喟然道:
“古人有言,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先王待我三人,始终有礼,无非为重道起见,今嗣
王礼貌寖;衰,是明明忘道了。王既忘道,怎可与他久居?我岂但为区区醴酒么?”申公、白
生也叹息而出,穆生竟谢病自去。不愧知机。戊不以为意,专从女色上着想,采选丽姝,终
日淫乐,所以薄太后丧讣到来,并没有甚么哀戚,仍在后宫,倚翠偎红,自图快活,太傅韦
孟,作诗讽谏,毫不见从,孟亦辞归,戊以为距都甚远,朝廷未必察觉,乐得花天酒地,娱
我少年。那知被鼌;错查悉,竟乘戊入朝时,索取性命。还亏景帝不忍从严,但削夺东海郡,
仍令回国。
错既得削楚,复议削赵,也将赵王遂摘取过失,把他常山郡削去。赵王遂即幽王友子,
见前文。又闻胶西王卬;,系齐王肥第五子,见前文。私下卖爵,亦提出弹劾,削去六县。三
国已皆怨错,惟一时未敢遽动,错遂以为安然无忌,就好趁势削吴。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
忽来了一个苍头白发的老人,踵门直入,见了错面,即皱眉与语道:“汝莫非寻死不成?”
错闻声一瞧,乃是自己的父亲,慌忙扶令入座,问他何故前来。错父说道:“我在颍川家
居,却也觉得安逸,今闻汝为政用事,硬要侵削王侯,疏人骨肉,外间已怨声载道,究属何
为?所以特来问汝!”错应声道:“怨声原是难免,但今不为此,恐天子不尊,宗庙不
固。”错父遽起,向错长叹道:“刘氏得安,鼌;氏心危,我年已老,实不忍见祸及身,不如
归去罢。”此老却也有识。错尚欲挽留,偏他父接连摇首,扬长自去。及错送出门外,也不
见老父回顾,竟尔登车就道,一溜烟似的去了。错还入厅中,踌躇多时,总觉得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只好违了父嘱,壹意做去。
吴王濞闻楚赵胶西,并致削地,已恐自己波及,也要坐削。忽由都中传出消息,说是鼌;
错议及削吴,果然不出所料,自思束手待毙,终属不妙,不如先发制人,或可泄愤。惟独力
恐难成事,总须联络各国,方好起兵。默计各国诸王,要算胶西王最有勇力,为众所惮,况
曾经削地,必然怀恨,何妨遣人前往,约同起事。计画已定,即令中大夫应高,出使胶西。
胶西王卬;,闻有吴使到来,当即召见,问明来意。应高道:“近日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
贼,侵削诸侯,诛罚日甚,古语有言,刮糠及米,吴与胶西,皆著名大国,今日见削,明日
便恐受诛。吴王抱病有年,不能朝请,朝廷不察,屡次加疑,甚至吴王胁肩累足,尚惧不能
免祸。今闻大王因封爵小事,还且被削,罪轻罚重,后患更不堪设想了。未知大王曾预虑
否?”卬;答道:“我亦未尝不忧,但既为人臣,也是无法,君将何以教我?”应高道:“吴
王与大王同忧,所以遣臣前来,请大王乘时兴兵,拚生除患。”卬;不待说完,即瞿然惊起
道:“寡人何敢如此!主上操持过急,我辈只有拚着一死,怎好造反呢?”高接说道:“御
史大夫鼌;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各国都生叛意,事变已甚,今复彗星出现,蝗虫并起,
天象已见,正是万世一时的机会。吴王已整甲待命,但得大王许诺,便当合同楚国,西略函
谷关,据住荥阳敖仓的积粟,守候大王,待大王一到,并师入都,唾手成功,那时与大王中
分天下,岂不甚善!”卬;听了此言,禁不住高兴起来,便即极口称善,与高立约,使报吴
王。吴王濞尚恐变卦,复扮作使臣模样,亲至胶西,与卬;面订约章。卬;愿纠合齐菑;川胶东济
南诸国,濞愿纠合楚赵诸国。彼此说妥,濞遂归吴,卬;即遣使四出,与约起事。
胶西群臣,有几个见识高明,料难有成,向卬;进谏道:“诸侯地小,不能当汉十分之
二,大王无端起反,徒为太后加忧,实属非计!况今天下只有一主,尚起纷争,他日果侥幸
成事,变做两头政治,岂不是越要滋扰么!”卬;不肯从。利令智昏。旋得各使返报,谓齐与
菑;川胶东济南诸国,俱愿如约。卬;喜如所望,飞书报吴,吴亦遣使往说楚赵。楚王戊早已归
国,正是愤恨得很,还有甚么不允?申公、白生,极言不可,反致触动戊怒,把二人连系一
处,使服赭衣,就市司舂。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再加谏阻,竟被戊喝令斩首。狂暴至
此,不亡何待。遂调动兵马,起应吴王,赵王遂也应许吴使,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苦谏不
听,反致烧死。比戊还要残忍。于是吴楚赵胶西胶东菑;川济南七国,同时举兵。
独齐王将闾,前已与胶西连谋,忽觉此事不妙,幡然变计,敛兵自守。还有济北王志,
本由胶西王号召,有意相从,适值城坏未修,无暇起应,更被郎中令等将王监束,不得发
兵。胶西王卬;,因齐中途悔约,即与胶东菑;川济南三国,合兵围齐,拟先把临淄攻下,然后
往会吴兵。就是失机。惟赵王遂出兵西境,等候吴楚兵至,一同西进,又遣使招诱匈奴,使
为后援。
吴王濞已得六国响应,就遍征国中士卒,出发广陵,且下令军中道:“寡人年六十二,
今自为将,少子年甫十四,亦使作前驱,将士等年齿不同,最老不过如寡人,最少不过如寡
人少子,应各自努力,图功待赏,不得有违!”军中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