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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大众乃止。横但与门客二人,同了汉使,航海登岸,乘馹;赴都。行至尸乡驿,距洛阳
约三十里,横顾语汉使道:“人臣入朝天子,应该沐浴表诚,此处幸有驿舍,可许我就馆洗
沐否?”汉使不料他有别意,当然应诺,遂入驿小憩,听令沐浴。
横既得避开汉使,密唤二客近前,喟然与语道:“横与汉王皆南面称孤,本不相属,今
汉王得为天子,横乃降为亡虏,要去北面朝谒汉帝,岂不可耻!况我曾烹杀人兄,乃欲与伊
弟并肩事主,就使他震慑主威,不敢害我,我难道就好无愧么?汉帝必欲召我,无非欲见我
一面,汝可割下我首,速诣洛阳,此去不过三十里,形容尚可相认,不致腐败。我已国破家
亡,死也罢了!”二客大惊,方欲劝阻,那知横已拔剑在手,刎颈丧生。总之是不肯降汉。
汉使坐在外面,并未闻知,及听到二客哭声,慌忙趋过一看,见二客抚着横尸,正在悲恸。
当下问明原委,由二客泣述横言。汉使也觉没法,只好将横首割下,令二客捧着,带同入
都,报知高祖。高祖即传令二客入见,二客捧呈横首,高祖约略一瞧,面目如生,尚余英
气,不由的叹息道:“我知道了!田横等兄弟三人,起自布衣,相继称王,好算是当今贤
士。今乃慷慨就死,不肯屈节,可惜可惜!”说罢也为流涕。
二客尚跪在座前,高祖命他起来,各授都尉。二客虽然称谢,却没有甚么喜容,怏怏退
出。高祖又遣发士卒二千人,为横筑墓,并令收殓横尸,将首缝上,即用王礼安葬,送窆墓
中。二客送至葬处,大哭一场,就在墓旁挖穿二穴,拔剑自刺,仆入穴中。当有人再行报
闻,高祖越加惊叹,复遣有司驰诣墓所,出尸棺殓,妥为营葬。
待葬毕报命,高祖道:“田横自杀,二客同殉,却是一种异事。但闻得海岛中,尚有五
百多人,若统似二客忠贤,为横效死,岂不是一大隐患么?”乃复遣使驰赴海岛,诈称田横
已受封爵,特来相招。汉高但知使诈,无怪田横等宁死不降。岛中五百余人,信为真言,一
齐起行,同至洛阳。既入汉都,才知横及二客死耗,免不得涕泪交横,遂共至田横墓前,且
拜且哭,并凑成一曲薤露歌,聊当哀词。歌哭以后,统皆自杀。至今河南省偃师县西十五
里,尚存田横墓,就是薤露歌,亦流传千古。薤露二字的意义,谓人生如薤上露,容易晞;
灭。后世常称是歌为挽逝歌,这且搁过不提。
且说汉使既与五百人同来,本拟引他入朝,偏五百人自去谒墓,同时殉主,不得不据实
入奏。高祖且惊且喜,仍令吏役一律掩埋。继思田横门客,尚且如此忠义,那项王手下的遗
将,保不住暗中号召,与我反对,仔细记忆,想到季布锺离昧二人,嗣复回思睢水战败时,
季布追赶甚急,险些儿遭他毒手,现在要将他缉获,醢为肉酱,方足泄恨。因再悬赏千金,
购拿季布,如有藏匿不报,罪及三族。这道命令申行出去,那一个不思得赏,那一个还敢窝
留。究竟季布遁往何处?原来是在濮阳周家。周家与季布交好多年,所以将布收留。旋闻汉
廷悬赏缉拿,并有罪及三族的厉禁,也不觉慌急起来。当下想出一法,令布薙;去头发,套环
入颈,伪充髠;钳刑犯,引至鲁朱家处,卖做奴仆。髠;钳为奴,是秦朝遗制,汉仍之。朱家是
个著名大侠,向与周氏相识,明知他不是贩奴,特欲保全此人,有意转托。若非依言收买,
怎好算得济困扶危?于是将季布看了一番,问明身价,立即交付,送出周氏,然后再盘问季
布数语。季布阅人已多,见他英姿豪爽,与众不同,已料是一位义士,可以求救,因也吞吞
吐吐,说了一篇悲婉的吁词。朱家不待说明,便知除季布外,别无他人,因即买置田舍,使
布经营,自己扮做商人模样,径往洛阳,替布设法去了。小子有诗赞道:
挺身入洛救人危,智勇深沈世独推;
“游侠传”中膺首席,大名留与后生知。
欲知朱家如何救布,待看下回便知。
韩信身为大将,能挫项王于垓下,而不能防一汉高,前在修武,被夺军符,至定陶驻
军,复由汉高驰入军营,片语相传,立取帅印,何其易也!且易齐为楚,仓猝改封,而韩信
不能不去,此由汉高能用善谋,操纵有方,故信无从反抗耳。及汜水称尊,信实为劝进之领
袖,前此怀疑而不来,后此献媚而不恤,自相矛盾,皆入汉祖之术中,汉祖其真雄主哉!独
田横自居海岛,不肯事汉,应诏起行,所以保众,入驿自刭,所以全名,至若二客同殉,五
百人亦并捐躯,其平日信义之相孚,更可知矣。大丈夫虽忠不烈,视死如归,若田横诸人,
其庶几乎!
第三十三回 劝移都娄敬献议 伪出游韩信受擒
却说朱家欲救季布,亲到洛阳,暗想满朝公卿,只滕公夏侯婴一人,颇有义气,尚可进
言,乃即踵门求见。夏侯婴素闻朱家大名,忙即延入,彼此晤谈,却是情投意合,相得甚
欢。遂将他留住幕下,每日与饮,对酌谈心。朱家畅论时事,娓娓动人,说得夏侯婴非常佩
服,越加敬重。乃乘间进言道:“仆闻朝廷饬拿季布,究竟季布犯何大罪,须要这般严厉
呢?”夏侯婴道:“布前时帮着项羽,屡困主上,所以主上必欲捕诛。”朱家道:“公视季
布为何如人?”夏侯婴道:“我闻他素性忠直,倒也是一个贤士。”朱家又道:“人臣各为
其主,方算尽忠。季布前为楚将,应该为项氏效力,今项氏虽灭,遗臣尚多,难道可一一捕
戮么?况主上新得天下,便欲报复私仇,转觉不能容人了。季布无地容身,必将远走,若非
北向奔胡,便是南向投粤,自驱壮士,反资敌国,这正从前伍子胥去楚投吴,乞师入郢,落
得倒行逆施,要去鞭那平王的遗墓呢!公为朝廷心腹,何不从容进说,为国尽言?”夏侯婴
微笑道:“君既有此美意,我亦无不效劳。”明人不用细说。朱家甚喜,乃向夏侯婴告别,
回至家中,静候消息。果然不到数旬,便有朝命颁下,赦免季布,叫他入朝见驾。朱家方与
季布说明,季布当然拜谢,别了朱家,至洛阳先见滕公。滕公夏侯婴,具述朱家好意,且已
代为疏通等情,布称谢后,即随婴入朝,屈膝殿前,顿首请罪。不及田横客多矣。高祖不复
加责,但向布说道:“汝既知罪前来,朕不多较,可授官郎中。”布谢恩而退。当时一班朝
臣,已由夏侯婴说明原委,都说季布能摧刚为柔,朱家能救人到底,两难相并,不愧英雄,
其实季布贪生怕死,未足称道,惟朱家救活季布,并不求报,且终身不与布相见,这真叫做
豪侠过人呢。褒贬得当。
且说布既得官,有一个季布母弟,闻知此信,也即赶至洛阳,来求富贵。看官道是何
人?原来就是楚将丁公。见前文。布系楚人,丁公系薛人,《楚汉春秋》云:丁公薛人,名
固,或云齐丁公伋;支裔,故号丁公。两人本不相关,只因布父早死,布母再醮,乃生丁公,
籍贯姓氏,虽然不同,究竟是一母所生,故称为季布母弟。他曾在彭城西偏,纵放高祖,早
拟入都求见,因恐高祖不念旧情,以怨报德,所以且前且却,未敢遽至。及闻季布遇赦,并
得受官,自思布为汉仇,尚且如此,若自己入谒,贵显无疑,乃匆匆驰入洛都,诣阙伺候。
殿前卫士,也知他与主有恩,格外敬礼,待至高祖临朝,便即通报。高祖口中,虽嘱令传
见,心中却已暗暗筹画。及见丁公趋入,俯伏称臣,便勃然变色,喝令左右卫士,把丁公捆
绑起来。丁公连称无罪,并不见睬。卫士等亦暗暗称奇,只因皇帝有命,不敢违慢,只得将
丁公两手反翦,牢牢缚定。丁公哭语道:“陛下不记得彭城故事么?”高祖拍案怒叱道:
“我正为了这事,将汝加罪,彼时汝为楚将,奈何纵敌忘忠?”丁公至此,才自知悔,闭目
就死,不复多言。求福得祸,可为热中者鉴。高祖又令卫士牵出殿门,徇示军中,且使人传
谕道:“丁公为项王臣,不肯尽忠;使项王失天下,就是此人!”传谕既遍,复从殿内发出
诏旨,立斩丁公。可怜丁公一场高兴,反把性命送脱,徒落得身首两分。刑官事毕复命,高
祖且申说道:“朕斩丁公,足为后世教忠,免致效尤!”这是汉高祖的狡词,他正因诸将争
功,无法处置,故决斩丁公,借以警众。否则项伯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