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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不再关心什么,也不再遗憾,甚至连其他人的反应都与他们无关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慢慢到来的、不可避免的死亡。人依旧活着,却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而且也知道自己对此已经无能为力。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托勒便这么想。在他看来,这是充满了蹩脚阴谋的宇宙中最为蹩脚的一个阴谋。
他的周围是人在烧得发昏时的咦语和无力的呻吟,托勒借此知道他仍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随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向前推移着,每个人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离那可恶的死亡也越来越近。
到后来,连呻吟和咦语也渐渐地消失了。
托勒从一阵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觉得明亮的光正在渐渐地暗下去。他以为又是那种发出巨大轰鸣声的球体飞船开过去了,一架接着一架,显然就在他的头顶。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痛苦地将头歪到一边,仔细聆听,却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但无从辨别来自何方。他听了一会儿,声音又自动消失了——杨丹正在和什么人说话,他们谈论的话题是他。
“他就要死了,”她说,“我们都差点死去。这是一次难得的经历——真的。”
显然,她就像是对她的同伴们说话那样,企图让自己也相信死亡是人生的一种必然结果。“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这么说过。失败并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情。它发生了。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某一特定的时刻走向死亡。”
多么愚蠢的谈话,托勒想。这种奇特的想法来自杨丹,是她在他们已经感到没有任何指望了的时候,将她自身的固执发挥得淋漓尽致,催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走。而此时,她却在这里和什么人谈着话,而事实上,她是最有可能躺着或死去的,这说话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杨丹。
泪水从托勒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的眼睛不再感到发热,干燥。我已经失去她了,他想。我应该告诉她,我爱过她,可说没说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还是不一样的。我应该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就要死去了……不过也没关系,她也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要死了,所以,他们是一样的。
“你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我,”杨丹仍在对她的听众说话,她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传来的。“我可以向奥林·托勒发誓,我是朋友——不仅仅是朋友,假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为了让他知道我的感受,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一个女人只能做那么多了。这和我在半路上遇见他有关,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我不明白,”陌生人的声音回答说。“你对他的感觉每个人都会清楚。不过你要这么看——如果你换一种生活的话,你的状况可能会好些的。”
“死亡吗?”杨丹有点吃惊地问。
“不,我说的是没有他,你的生活会更好些。毕竟,他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有很多其他的机会。”
“是吗!”杨丹轻声说道。
“是的,有。喏,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不会有什么帮助的。你肯定已经做了能够做的,我敢说,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多。”
托勒呻吟了一声。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谈话?他们所谈论的是有关生死的问题,而不是埃及市场鸡蛋的价格。那是有关他的生,他的死——他希望他们谈论他的时候能够给他一点尊重。“不要说了……”他喃喃着。
但是,那种声音仍然以一种奇特的、疯狂的方式继续。他已经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嗡嗡声,而且谈话进行当中,他还听出了凯琳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既不是库拉克,也不是贝斯洛——是他父亲的声音。他们都在谈论他,谈论着他悲惨的一生和即将到来的悲惨死亡——他知道这些,他讨厌他们这么做。“住口!”他又喊了一声,可干燥的喉咙使他的声音很微弱,仅仅像是沙漠上的一阵清风。“住口,他妈的!”
托勒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缓慢地向前移动。他的肌肉僵硬。难以弯曲,全身颤抖,但仍顽强地前行着。他知道,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搏了。他们不能用这种方式谈论我,他想,我就要死了,他们这样是不对的……
他艰难地向前挣扎着,几乎耗尽了他仅有的一点力气,他的皮肤感到有点凉,光线也有些暗。或许是光线变暗了,或许是他的视力有问题,更大的可能性是后者。
不过这不是他想要关心的问题。这时,声音终于停止了,托勒的脸上显现出严厉而又满意的表情。
好,托勒想,我又给了他们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他们不知道我能听见他们的谈话,现在,在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轻视一个人之前应该想一想了。不过他这么做还有别的目的——那是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但那是什么呢?现在,他的头脑又不清醒了。他的思维无法继续下去。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迷雾,他又看见了父亲的那张脸正透过价值连城的被打碎了的香水瓶,厌恶地看着他。那年他才七岁,他并不是故意要打碎那古玩的,他是在看它的时候不小心滑出手掌去的。“你永远也不要看,明白吗?”父亲对他说:
“你没有希望了。”
如果父亲打他一顿,因为他的手脚笨拙而痛打他一顿,他的感觉会比这好一些,那也是他所能够接受的。但是,父亲给他的却是一次永远的宣判,这宣判过于严厉,也过于沉重,那不是他想要的。
“对不起,”托勒喘息着,“对不起……”
嗡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也更强烈了。他已经给了他们思考的话题。托勒笑了,感觉到他的嘴唇随着皮肤的伸展而裂开了。他闻到了他舌头上的血。这让他想起了正身处何方——至少让他想起了他爬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他有话要说。
“杨丹……我……爱你。”
他又一次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无数的黑点在空气中漂浮着。飞,他想。这不是说话的声音……这是飞翔的声音,他们只有飞翔了。
贝斯洛隐约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声音伴随着单调的嗡嗡声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响起,不断地砰砰响着,而且越来越大。这声音让他想到是费瑞飞船的发动机声打破了他的梦——飞船从他们头顶经过,也宣判了他们的死刑。愤怒从他的无意识深处挣扎,一层层冒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游泳的人终于从冰冷而深不见底的水中升了上来一样。
费了很大的劲,他才用胳膊肘将自己支撑起来。库拉克躺在他的身边,托勒则躺在前边不远处,两个人静静地,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沙丘的阴影使他们的脸看上去苍白而古怪。
他用厚厚的、干渴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发动机的嗡嗡声仍在响着。此刻,这声音变得那么令人讨厌——那么可笑而又刺耳。他想让这声音停下来。
他呻吟了一声,扑到托勒的身上,也扑到了明亮的阳光中。他躺在那里,用手将自己的脸挡住。可是,那声音,飞船发动机的声音仍然越来越大。他清醒过来,四处打量。
太阳灼热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当他的眼睛能够适应光线的时候,他看到了空荡荡的缺乏理性的天空,以及如一只盘子那样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里的太阳。他想再看一眼的时候,太阳却隐去了。能看到日食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呀,他想。
我要死了,我看到了日食。从什么时候开始,日食也能发出噪音呢?他的心中颇为诧异。等等……等等……这是不对的……各种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冲撞。那是什么呢?那到底是什么呢?贝斯洛站了起来,他摇晃着,透过挡在脸上的手看见了太阳。一只飞船!一定是的。他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向别人展示的机会,一个逃生的机会。
他跌跌撞撞地摸到那个冒烟的容器,把它拣起来,弯腰仔细端详。他的视线模模糊糊,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把电线和容器里面的装置连接起来。他对着太阳举起太阳能电池,觉得自己手中的电线在变热。
上一次他失败了,他们都因此而瞧不起他。这回他不能失败了,他不能再做一次别人的笑柄。
“开始,”他低声咕哝着,他的声音就像是于燥的大地上吹过的一缕风一样轻柔。“请,开——始。”
嘶嘶的声音从罐子中传出。“放——放——放!”他希望罐子里能够起火。
烟开始从圆筒的顶部往上冒。但还不够。顶上的洞太小了,只有一缕淡淡的灰色烟雾从里往外冒。
“不!”他叫着,把电线拔了出来。贝斯洛抓住圆柱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