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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拔险峻、高峻突兀的悬崖上,有两人对面而站。
那女子一身青衣,长袍宽袖,碧色清澄如新春绿叶,站在那银白雪地里,仿佛一株嫩芽绿竹笔挺而立,绽放出翩翩的春意;大风飞扬,吹起了她长长的袍子和宽大的衣袖,乌黑的长发仿佛被清泉洗过一半,亮丽明泽的飘动在风中。她手持一把长剑,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眉间却有一丝哀愁,有点无奈,有点惋惜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她对面是一名男子,姿态英俊挺拔,轮廓分明,双眸含情,他已经受伤了,长剑插在旁边的雪地上,有几滴鲜红的血斑斑洒在四处;他捂着自己的左臂,长长的袖端被撕裂成好几快,血液随着他的指尖不断的流溢出来。
他有点吃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扯出了一抹笑容,虽是带着痛楚,但仍然是温柔怜惜的。
“你的剑,还是那么快。”
“不要再打了。”浮萍垂下了眸目,淡淡说道:“你打不过我的。”
“我说过……”那男子又咳又喘的艰难微笑:“今天……要么,我死在你的剑下,要么……你和
我回去。”
“……”浮萍不语,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顽固又坚持的男人,不知道是该为他的勇气欢呼,还是为他的痴情落泪。
他们两个,认识了这么久了,算算看,也有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但为什么,他依旧不了解她?
“你知道我是不想杀你的。”终于,她轻声说道,硬是咽下了一声叹息。
“你会么?”楚夜有点凄凉的看着她问道,然后似是自答的说道:“你会的。”
浮萍不回答,微微的蹙了蹙眉。
“而我,也是愿意死在你的剑下的。”他有点忧伤的微笑,温柔又宠溺的看着她,似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浮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淡然:“你为什么还是不懂呢?”
片片雪花如羽,缤纷飘零落下如雨,半月城城主玄月睁开眼来,只觉得满天飘落的雪色花瓣就如那天的雪一样,逐渐把一切都包围在无边无际的温柔白色之中。
转头看去,前方有三人看着自己。
左边的那个女子的长发就如自己头上怒放的梨花那般洁白,她一身湛蓝衣袍,穿的是前朝的服装,眼眸平静,毫无表情。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对牵着手的男女,女子纤细清秀,有细瘦的手臂和苍白的脸,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清澈如雪山之中的泉水或清晨的露珠;在她身边的男子正把她护在身后,楚夜看了过去,忽然有点恍惚。
记忆中,仿佛还是半月城内万籁无声的黄昏,两个和自己相似的孩子,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兴高采烈的向自己跑来。
“玄……生?”有点迟疑地说出了这个很陌生的名字,他微微蹙眉地唤道。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变化,脑海中的孩童仿佛忽然之间成长起来,轮廓姿态都变的沉稳有力,坚定强大,成为了这个似乎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玄生冷漠而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时隔十多年,终于再次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这个人是陌生的。
仿佛,不合记忆中的印象。
那轮廓是相似的,多了点沧桑和看透世间细水长流的沉稳,寂静和漠然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即使十多年未曾见面,却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和兴奋,两人都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方,寻找的相似之处,试图找着一缕能够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线索,或着任何能够把他们结在一起的东西。身上有一样的血液,却是寒冷如冰,就连半分温度都感觉不到。
“前来挑战不败女侠浮萍的战书,玄生,你有很大的胆量,这的确不错。”还是父亲先开了口,他点点头,淡然又略带欣慰的说道。
但玄生却不领他的情,紧蹙眉头,声音冷冽:“为何如此?”他握紧拳头,压抑着怒气:“为何一定要得到所谓的宝藏?为何布下这个局?为何离开了半月城?为何抛弃了母亲……和大哥?”
还有,我。
玄月淡然一笑,弹了弹长袍上的花瓣,向前一步:“你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一直都有好多问题。”
玄生一愣,脑海中忽然浮起了早就覆盖在回忆深处的一些画面。
幼时的自己坐在眼前这个双鬓略带华发的男子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指着天边,稚气的问道,天的那一边有什么?海究竟有多大?天空是不是有尽头?如果离开了半月城,他还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那时候的父亲是高大的,是魁梧的,是无所不能的。他拍着自己的头说,只要是玄家的孩子,总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但是,迷路的那个人,却是父亲。
自从三岁时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总是说,都是因为父亲在外面的战绩,所以坏人们都不敢踏进半月城半步。
小时候他以为那时候真的,后来才发现这只不过是宁风夫人自欺欺人的谎言。
若是这样,若他真的很在乎半月城里的人们。
那么,师父被杀的时候,父亲在哪里?母亲多次重病的时候,他在哪里?少嬅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而自己,打遍天下而从重重楼遍体鳞伤的回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出手吧。”玄生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如寒冬霜雪一样的响起:“只要打败你,就可以去不败女侠那边是吧?既然这样,就出手吧,由我来打倒你。”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然觉得这几年来,其实自己也是自欺欺人。
一直想着,或许找到父亲的时候,他会告诉自己,他是有苦衷的,因为被困在某一个地方不能出来,所以一直没有回到半月城去;有时候也曾经期待有人告诉他,其实半月城的城主,早就已经去世,那么父亲的一切不负责任的理由都有了完美的借口,也好比,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清风云淡的潇洒男人,并且承认他果断的抛弃和舍弃的真实。
但这一切都没关系了。
他不要他?不要大哥不要母亲不要半月城?
那好,也没有关系。
但他却是要和双净澈水梅花和其他人一起活着走出这个山谷的,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打倒这个自己叫做父亲的人,然后让双净拿到澈水的解药,大家一起回去,仿佛这些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双净。”他淡淡说道,回握了握她的手,眼神温柔:“你和陇也先往前赶上吧,我马上就会去找你的。”
“啊……”双净不觉轻轻地叫了一声,更加用力和不安的捏住了他的衣袖,有点担忧的看着他,却被他宠溺的点了点鼻尖。
“都会活着回去的。然后……”我再带你去看尽这浩渺江湖的好山好水,他抚着她的头发,淡淡一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她的双瞳里反映出来,净是温柔和缠绵的情意。
“那么……”双净想说什么,但双眼骨碌骨碌的一转,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同样打量着她的玄月,也终于灿烂一笑:“也好。我去找师父了。不过……”她嘿嘿一笑,忽然就在玄生的手臂上蹭啊蹭的,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说道:“在这样关键的地方撇下我,你要怎么补偿呢?”
“补偿么……?”玄生笑着想了想:“就这样吧。”
他俯下身去,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
双净的身上有梨花花瓣的香气,夹着的是青草和露珠的味道,他忽然记得那次在这颗梨花树下醒来,她也是莫名其妙的跳在了他的身上,硬是堵住了他的嘴巴。但那个吻是带着绝望和痛苦的味道的,有决然的悲伤在里面,双净那时对未来一无所知,只觉得那一个吻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了。但这个却不是。他感觉她的双唇如花瓣那样柔软,少女的气息环绕在旁边,她的发丝飞扬下来,弄得痒痒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胸前触摸着心跳和呼吸,还有一只手臂揽在自己的颈后,把他紧紧的往她的方向抱着,于是忍不住更加重力的吻了下去。
一霎那,天地永久。
真是希望一瞬间两人同时白发。
好不容易为了呼吸而渐渐分开,他看着她被吻红了的双颊,和凌乱的头发,还有那双比平时更加清亮的眼睛,璀璨的如夏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不觉深深叹息。
“双净,我……”后面两字未曾说完,已被她一指堵住了嘴唇。
“等我们返回七石门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她笑了,双眼如弯月地说道。
“也好。”他含笑点头,终于松手放她离去。却在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肌肤时,又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胸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什么。
“……”
“?”陇也疑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双净,不知道玄生对她说了什么。
“呀!”忽然七石门门主惊呼道,又立即偏头:“走吧走吧走吧……”难得她有这般害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