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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阳忙摇头,压下心底那日落英的话,“怎会。”又看了眼那后面几人,说道:“六哥哥也来了,还有司空大人。诺阳真是惭愧。”
两人忙上前安抚了两句,诺阳这才笑了。
她转眸望向如同入定一般坐在一边的穆少英,想起几日来的委屈,眼圈一红,微叹了口气,道:“穆大人——”她本不是静阳那样娇弱的女子,从来都是张扬娇蛮惯了的,今日还是头一回生出那种微微苦涩的悲凉感,只低唤了声那人,便愈发难以控制心中诸多情绪,眼睫蝶儿般的一颤,那泪就滚落了下来。
众人见这公主忽然哭了,都连忙上前相劝,但这不劝还好,一劝诺阳哭得更凶了。
穆少英按住额头隐隐跳动的青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半天也冒不出一个词儿。
说什么呢?娶她?怎么可能!
朔月手握成虚拳抵在嘴角低咳了一声,眼梢斜挑,眸中精光一闪,嘴角一边上扬,他的话如这晴天碧空里忽然降下的阵雨,惊起一地涟漪。
“公主莫哭,穆大人已经答应娶你了。”
“啊?”诺阳抽噎了一声,瞪大了一双泪眸。而其他人动作一致地将目光落在了朔月和穆少英之间。
朔月摇着扇子,春风般笑着。
“穆大人先前只是怕因着自己身有残疾的缘故拖累了公主,不过昨日我骂了他一通。他这会儿已是醒悟了的。”
“穆大人——”诺阳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这……朔月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穆少英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朔月脸上似的,那目光中更似有刀刃无数。而后者,仍摇着扇子没心没肺地笑着。
“不行。”忽然两个声音喝道。
“六哥?”诺阳不可置信地低喊。
萧铭看着司空宣,似是在问:你为何不允?
司空宣亦是回看他:你是为何我就是因何。
萧铭将诸多说法在心底理了一番,捡了最明显也最有说服力的一条,看了眼穆少英,眸光微闪,竟是有些抱歉的意味。
“这朝野之中,谁人不知穆大人与朔月大人的事啊。”
这话说完,自个儿都觉得耳熟。
朔月闻言一笑,穆少英再度伸手按了下额角,而司空宣默然地垂下了头。
他记得那一日,子衿听闻梅三娘如是说后,愤怒不平的模样。她那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劲。而如今……他亲手将那股“劲”抹杀了。
没人知道,其实,他是真的喜欢子衿的,也是真心想要爱她、护她一生的。
只是世事无常,如今,都回不去了。
他忽然觉着累,这一年多来,苦心周旋经营到底是为的什么?若说仇,其实早是一剑勾销了;若说恨,他如今恨的却只有自己。
他望向萧铭,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身为多年的朋友,萧铭又岂会不懂。他叹了一声,正待说什么,却听得诺阳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嫁他。”
“诺阳。”萧铭大叹,“你嫁了他,整个天下都会笑话你。到时,你将如何?”
“六哥。”她起身,因着到底是几日未好好吃饭,动作又急,眼前一花,便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软榻的扶手。回了神,她走至几人中间,目光一一划过。
少女坚定的双眸,还有那瞬间迸发的勇气,几人竟觉得不敢直视。饶是很多年后,无痕依然记得少女这一瞬间的美丽,让他黯然无比。
“你说他是断袖,可断袖又如何?我相信我在他身边守着,他终有一日会看到我的好。即使,即使他永远看不到,我也不怨不悔。”
“你说天下都会笑话我,可是这是我的事,与旁人又有什么干系?”
“我知道你们阻拦我是为着我好。那一日我听到此事时也是吓了一跳,整日的闷闷不乐。然而后来我想通了,若我此时怯懦了,止步了,那我就永远失去了机会,失去了这个人。”
“可是,若我能不顾一切的拼上一拼,这事就还有一丝生机。”
“人这一生多不过百年,我不愿意我的百年每天都锁在这样繁华的笼子里。”诺阳看了眼装潢精致奢侈的宫殿,弯眉一笑。
“诺阳愿用一生作赌,穆大人,你敢不敢赌?”
穆少英早已被这一番话震得心弦颤动,他望着面前明媚的女孩,如花一样的容颜,如泉一般清澈的眸子,要他如何拒绝,如何……说出自己其实与她一样,同为红颜。
萧铭抚额,良久才叹着道:“随你吧。”又对穆少英道:“我不知你此番是为了什么,但是请你不要伤害诺阳。”
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宫牢里,他只看得见诺阳这一株不染尘埃的红莲。
即使与她的母亲仇恨再深,他亦想这个妹妹能够永远天真,永远幸福。
萧铭与司空宣一前一后地走了。
到了分道处,司空宣忽地一笑,眼里藏着苦涩。
“或许我们都是醉着的,只有诺阳清醒。”
“司空。”萧铭拍着他的肩,“对不住,辛苦你了。”
“六殿下。”司空宣难得这样唤他,萧铭一怔,脸色有些沉。听得他说:“待日后事成,可否许我一事?”
“事成之后,别说一件,就是百件,我也应你。”
司空宣摇着头笑着走了,萧铭站在原地没动,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见一人摇着扇子晃悠悠地过来了。
“六皇子,赏花?”来人闲闲道。
萧铭却没他那副闲情,沉着面色说道:“你为何非要让他娶了诺阳?”
朔月伸手捏着旁边一朵白色小花儿把玩,慢不经地说了四个字——
“掩人耳目。”
“可那会赔上诺阳的幸福。”
“六殿下,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什么?”萧铭皱眉。
“优柔寡断。”朔月说完踏着闲步走了,还顺手摧了几朵开得正艳的花。
面对诺阳字字真情,穆少英最后用沉默作了回答。
而这一番沉默,在众人眼里俨然便是默认。于是三日后,穆府也开始热热闹闹地忙碌婚礼了。
盛德二十一年八月十五,皇家在这一日将同时嫁出两位公主。一位嫁于当朝兵部郎中南宫啸,与其原配秦瑸瑶平妻相称;另一位嫁于今年的新科状元穆少英。
八月十四,圆月如盘,清辉泻了一地。
朔月到穆府喝酒。
而原本总坐于椅中的穆少英头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没多少惊讶,只说:“到底是做新郎官的人了,就是不一样啊。”
穆少英瞪他,“你非要我娶公主,我也依你的意思了。到时出了乱子,还得劳烦朔月大人你收拾。”
“好说好说。”朔月喝了杯酒,满足的叹了一声。
“本来我是不同意的,后来想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既可以乱了那些人的阵脚,又能顺便打探些消息。”穆少英端着杯子说,“你说说明晚会有些什么事儿?”
朔月睨他一眼,“只要你明日过好洞房花烛,保证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个,我说——”穆少英有些犹豫,灯光映照下,脸颊红得如这盘子里的果脯一般,煞是迷人。“洞房一事,太过玄了。”
朔月手中杯子颤了颤,摸着光洁的下巴,眯了眯眸子,邪邪一笑:“这个吗,我会教你。”
“啪——”一声脆响,守在门外的落英和小酒对视一眼,同时抚额。
“功夫恢复的不错。”
“彼此彼此。”
“做什么又打我?”
“公子我乐意。”
“砰——”
后来,屋内声音渐渐低了。
一人低声说话,语气里难掩斥责心疼。
“腿没好利索就乱动,逍遥呢,怎么办事的。”朔月按住乱动的人,将他一把抱到屏风后的床上,帮他揉着腿,动作小心又轻柔。
“关逍遥什么事。”穆少英闭目享受着,“是我自己太过着急了。”
“你还知道?”“啪”地一声拍在他腿上,朔月没好气地哼哼两声。
忽然不知穆少英呢喃了句什么,那揉着腿的动作慢了下来,气氛渐渐有些微妙的尴尬、暧昧。
八月中秋近,夜间寒凉,有风自未合好的窗户处吹进来。烛火半明半寐,屋子里的温度却陡然高了许多。
在床边站着的那人微微俯身,眸子里火光闪闪,迷人欲醉。
“真的不要我教你?”
低而沉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热热的呼吸灼烫着穆少英薄薄的耳垂,他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光了,那隔着一层衣料附在腿上的手更是烫的他想立刻逃离。
这种感觉陌生的可怕,一颗心也是前所未有地跳得极快。
穆少英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留有少女般的悸动。
朔月头俯得极低,那唇几乎碰到那柔嫩的耳垂。喉结动了动,他又靠近了一份,唇边尝到了柔软的触感。
他轻声说着:“我教你吧,我怕你明晚太紧张。”搁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腰间,轻轻一扯,腰带滑落,衣衫散开。
【终成连理】
盛德二十一年八月十五,碧空万里,日历上书:黄道吉日,宜嫁娶。
盛朝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