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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更为得意,眉一挑,眼一斜,道:“却是那北州司空家的三公子。虽说未及弱冠,两年前武林大会却能技压群雄,就是那传说中的凤女,那过去的‘无痕公子’都要惧他三分,一年前,更是手刃杀父凶手,为武林除害。唉,若说‘少年英雄’,该当如此啊。”
“唉!”听书的众人也都齐齐叹了一声,眼前似能瞧见当日情景,少年怒发冲冠,拔剑而起,剑气如云,气势恢宏。
二楼临窗一角,有白衣公子浅品香茗,听到此,弯唇一笑,引得周遭女子纷纷红了脸。
而一楼同一位置,亦有一白衣公子悠然听书,闻言,无奈摇头。立于他身侧的一蓝衣男子见状,轻道:“公子,时候不早,该早些回去做准备了。”
白衣男子点头,蓝衣男子立马将人背起,出了客栈。二楼临窗,一道目光追随而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新科状元穆少英,榜眼朔月,探花司空宣进殿——”
钟鼓齐鸣,奏乐声起,百官分立两侧,微弯身子,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殿外。
过得片刻,但见一人推着一张木制轮椅在前,另一人跟在一侧。三人皆是头戴乌纱帽,着红袍,配红花。待瞧见三人身姿,百官嗟叹,又待看清那轮椅中人,叹息更甚。
明帝微笑着的眼眸瞧见此状,亦是一深。而站与百官之首的几位皇子,尤其是六皇子萧铭却是身形一震,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状元郎。
若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怎有气质如此相似,不是,合该就是如出一辙的两人。虽然面貌不同,但只一眼,萧铭就能够确定:定是她。
只是,她怎的变成了新科状元,庙堂如虎穴,她此番又是为何?
萧铭心中烦闷,一边的四皇子萧清微勾唇,笑得高深莫测。
新科状元虽腿有残疾,但才华出众,谦卑恭顺,着户部郎中,正五品,着户部洛州清史司。
盛朝疆域,十二州内洛州虽不是最大最繁华的,但历来民风淳朴,百姓富庶。新科状元上来就领得这份肥差,不知羡煞了多少大臣。
后,明帝又封了朔月为礼部主事,从六品,封司空宣为工部虞衡清史司,三人均赐宅。并与当夜晚在太和殿宴请群臣,皇后、四宫正妃、诸位皇子以及由封号的公主都需列席。
出了宣政殿,三人接受诸位大臣的祝贺,待人群散去,出了宫门,穆少英含笑抱拳:“刚刚有劳朔大人了,我家仆人来了,就不麻烦朔大人了。”
朔月回以一笑,黑眸瞧着穆少英灼灼生辉:“无事,还未恭贺穆大人、司空大人。”
“呵呵,同喜同喜。”
司空宣面色淡淡的笑了笑就先要告辞,朔月却说与其同路,穆大人既有人来接,一起走便是。
司空宣只是点了下头,便率先走了。
朔月走了两步,忽然回身道:“穆大人,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一个人。”
“哦?”
“没错,本皇子也这么觉得。”
【人面何去】
宫廷盛宴之后,新科状元穆少英有了一件颇为头疼的事情。他半掩在屏风后,隔着半开的窗户瞧着外面廊道里倚柱而立的一道娉婷身影,少女脸上的固执让他心慌又无措。
招手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仆从,轻声询问:“公主怎的还不走?”
仆从眼中藏着笑,说道:“公主说要一直等到大人你回府才肯离开。”
穆少英抚额,无奈地看着仆从,“这可怎生是好?”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状况,若是早知今日会碰到这样一个固执的公主,他应该另想法子的。
仆从耸耸肩,表示不知。
“落英。”穆大人静默片刻,沉声道:“子悠还在沁音阁。”
落英不解地回了句:“属下知道。”当日制定计划时,就让子悠留在阁内稳住局势,他陪阁主上京。今日阁主忽然提及此庄“内情”,却不知为何?落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若是子悠知道你在上京另结欢好,你说会如何?”
落英愣住,须臾苦笑着看着一身藏青衣袍的自家大人,这结了欢好的是他吧?何时到自己身上了。却还是不得不低头求饶:“大人有话好好说,属下一定听着。”这要是让子悠知道了,他敢打赌,等他日后回到云山,定会看到那小女人抱着孩子领着自家夫君在自己跟前炫耀。
“落英。”状元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开个玩笑,何必如此紧张。”
落英当下垮了脸,大人你这玩笑开过了吧?
“去吧。”穆大人指指门外,“你知道该怎么做。”
诺阳公主倚着廊柱瞧着状元府内的一盆墨兰,脑中满是那天晚宴上清隽的男子温和缱绻的笑容,就如春日的一缕清风,轻轻的却又以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道撼动了她一颗芳心。
十七年的宫廷生涯,她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却从没有谁如他一般,温暖中透着三分疏离,平和中带着一分冷意。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她很好奇他的故事,更想知道他的故事里是否也有……一个女子。
她是父皇最宠爱的诺阳公主,是后宫中唯一能为所欲为肆意而行的女子,是这京城内名门世家的公子争相欲娶的对象。她受尽宠爱和尊敬,却第一次如今日这般,吃了闭门羹。
诺阳公主并不笨,相反却很聪明,她知道那人定在府内,只是不愿见她。不愿见是么?好,她就等,她就不信她等不到。
落英苦着一张脸走出来,挪着步子靠近那倚着廊柱的公主殿下,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正着急时,一道白色的影子晃入眼中。他心思一动,眼中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跨着大步上前,三步外,下跪行礼:“奴才参见公主。”
诺阳本不欲理睬,但一瞧竟是那人的贴身仆人,忙笑着虚扶他一把,温和地问道:“有事?”
落英踌躇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
诺阳也瞧了出来,又问:“怎的了?”
落英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奴才……有一事想与公主说,只是……奴才怕说了……”
诺阳皱了眉,“本宫恕你无罪便是。”
落英这才大着胆子两步上前,凑近诺阳小声嘀咕了一句,眸光还时不时地瞅向院内越来越近的身影。
诺阳苍白着脸后退一步,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双唇蠕动,久久才颤声问道:“你方才……方才说的……可当真?”
见落英沉重地点了点头,诺阳一双眼中立时蓄了泪,提着裙摆就奔了出去,转弯处险些闯到一人。
来人扶稳半路急急跑出的女子,刚要调笑几句,待看清面容,忙躬身行礼:“朔月参见公主。”又见她眼中有泪,心中一片清明,压下笑意正欲询问,却见诺阳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朔月一时莫名,待回过神来,人已跑远。
远处落英跑来,见是他弯身行礼:“奴才拜见大人。”
朔月笑着让他起来,因着无痕二人都是易了容的,此时朔月并不知落英的身份,只问道:“你家大人呢?”
落英指了指屋内,“大人说今日您会来,已经备好了酒菜。”
朔月只笑,到了屋前推门而入,酒香扑鼻而来,他轻轻嗅了嗅,“好酒。”
穆少英转着轮椅从屏风后出来,手中执着一壶酒。朔月见状忙上前帮忙,待二人坐定,穆少英指了指手中玉壶,笑道:“这可是我珍藏的佳酿,今日让大人尝一尝。”言罢,为二人给倒了杯酒。
朔月道了谢,执起杯子刚要饮下,想起一事忽然笑得戏谑,“刚刚我过来时瞧见诺阳公主了。”
穆少英只淡淡地“恩”了声,朔月也不介意,又道:“公主似是哭了,不知穆大人与公主说了什么。”
穆少英手中杯子一顿,眉心微蹙,公主哭了?他瞧了眼守在门外的落英,那小子到底说了什么?
朔月见状不再说话,只吃菜饮酒。
屋外残阳如血,屋内静谧安宁,萦萦寥寥的酒香里弥漫着浅淡的兰花香味,屏风上的玉竹葱翠,有佳人竹下抚琴。
朔月连喝了几杯,这酒滋味甘甜,却酒劲十足,他这一番又喝得生猛,不觉风某种已有了三分酒意,只面上平淡如初。
他笑了笑,举起酒杯道:“大人很像在下的一位旧识。”
穆少英眼眸一深,这话这口气都似曾相识,他深深地瞧了一眼对面之人,想从那万年不变的面上窥探出什么。
“穆大人瞧着我做甚?莫非我脸上沾了东西?”
穆少英摇了摇头,只心中百转。
这么多年,到底是他忽略了什么。这两人若说起性情倒是五分的相似,一样的不正经一样的风流成性,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一份心思了。
若说朔月心思缜密多疑,洛风华却是缜密坚定。如同那次的事,眼前这人宁可一扇划伤自己,若是错了再去弥补,却不愿当时手下留情,不愿日后留有隐患;而洛风华不同,他告诉她,他信她,不问原由,只信其所信。
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