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整个病房一片恐怖。
根柱终于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话了。
他说:李大麻子被他给炸死了。
他说:周围的人被李大麻子害得好苦,所以他才拉杆力打他。
他说:好了我给你报仇了。
我哭了。
我说:可惜我没能亲手炸死他,你们走时不该放下我的。
他说:我们也没把握,怕伤着你。
我说:我想回去看看我爸,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呢。
他说:我送你。
我们便上路了。
回到城里,我们却没能找到父亲。
我们的家早被人占了。
根柱和我到了工厂。
工厂已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
我们在街上疯狂地乱窜着。
我们家的管家在街上卖茶水。
见了我他哭着说:小姐,你怎么才回来?
他说:纱厂失火,三十多名工人被活活烧死。
我爹呢?我问。
他说:老爷闻讯赶到厂里组织救火,再没出来。
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苍天啊!
……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躺在客店的床铺上。
根柱和管家都在。
我说:我的家怎么就被人占了呢?
管家说:三十多条人命呢。那些人的家属闹得厉害,最后有几个人出面商量这事,决定把家卖了,折算的钱平分给死者的家属。
我无话可说。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痛苦吞噬着我的心。
根柱整夜整夜陪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我。
我摇摇头。
哭泣,只有哭泣。
我说一句话如果你愿意就点点头,如果不愿意就权当我没说。根柱说。
李麻子死了,我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不如你跟我回我家去好吗?
我看着他。
我跟家里人说我在外面成亲了。
我看着他,许久。
他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金月又没钱给孩子买药了。
她丈夫的店里几天都没有活儿。
她的两个女儿来医院看她,娘儿们顿时哭成一片。
引得全病室的人都在哭泣。
桂珠哭过之后叫来小点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点儿听话地低着头走了。
我说:其实你们的首饰加工店应该生意很好的。
金月说:以前是挺好的。我们也攒了些钱。但是没个男孩接他父亲的手艺是不行的。第一个男孩生下来十八天却死了。自己因受不了这个打击神经都出了毛病,后来就不怀孕了。花钱受苦地治好了病,四十的人了才有了这个小宝贝蛋儿。
我叹了一口气。
二太太说: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如意了,我们少奶奶受了数不清的苦,还是没生出个男孩来。
桂珠说:这些有钱人就该绝后的。
金月说:你不也给人家有钱人生了个后人吗?
桂珠说: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后人。
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她脸上一脸的叛逆。
这时候小点儿低着头走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护士拿着吸好的针管说要给金月的孩子打针。
金月迷惑地望望护士。
护士说:是小点儿拿来的。
金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桂珠磕了个头。
桂珠急忙下床扶起她,说:金月姐你别这样,先给孩子打针要紧。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赛春已经昏过去了。
狂奶大量聚积,她的乳房结集了几个巨大的疙瘩。
护士说赶紧吸吧,要不然要动刀子的。
赛春被金月掐人中穴救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对小雨说:你去跟马老板说,一百大洋就一百大洋。
我说:赛春,你赶紧让孩子吸吧,还谈什么钱呢,先保你的小命要紧。
不,赛春很坚决地说,我要钱。
金月说:赛春呵,你别这么傻了,孩子是你生的,你怎么就能狠下心来?
不,赛春哭着说,孩子是我的,但他们事先说好的不许我认。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认?因为我是窑姐,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给孩子吃了奶,我以后舍不下他又怎么办?
所有人都一时没了声音。
而赛春因为激动、疼痛、愤怒又一次昏了过去。
二太太说:赶紧去叫医生吧。
医生说:赶紧让孩子吸吧,大人也可以帮忙,不然的话就等着发炎手术吧,再这样的话性命是否能保都在两可。
但是赛春昏迷着没人敢拿这个主意。
好久之后小雨又回来了。
赛春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下子从床上又坐了起来。
小雨说:老爷说了,你爱吃不吃,一百块大洋也没了。
赛春听罢一阵昏厥,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二太太,金月,桂珠和我一起拥到了赛春的床边。
让孩子吸吧。我终于咬着牙说。
我抱着赛春的孩子趴在赛春的肚子上让他吮吸奶头。
他吃得很香甜。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吃饱了,再也不吃了。
桂珠赶忙抱起她的孩子,让那张健康的大嘴尽情地吮吸。
第十三章
我和根柱到达庄园的时候已近傍晚。
老爷见几年不回家的根柱回到家里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高兴得很。
那晚整个庄园里张灯结彩为我们接封洗尘。
城里来的媳妇很漂亮。下人们说。
大太太特意把她准备了几年的大红棉袄拿出来说是专为她的儿媳们做的,有避邪的作用。 在根柱的督促下我穿上了红棉袄,并且很荣幸地受到了老爷很好的赏赐。
那天我还见到了二太太,年轻、貌美、窈窕,像是画里的人物,但是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酒罢席散我和根柱进了贴有双喜字样的房间。
我知道你困了,早点睡吧。他说。
我说:你们这儿的婚礼挺浓重。
他说:哪儿呀,这只是个欢迎仪式罢了,如果真要娶你呀,全庄园的人得忙活好多天呢,光娶媳妇那天就要迎娶、结拜天地,吹吹打打好多事情呢。还要用八抬大轿呢。
需要那么多人吗?
那是表示诚意嘛,你不想想,这么漂亮的媳妇不用八抬大轿怎么行?
可是我还没想好。我说。
璐梅,其实我这样做只是一种保护你的方法,等你想好了再说。他冲我笑笑,然后便去看书了。
他看的是《孙子兵法》。
我说:你看这个有什么用,你的那些人早都散了。
他说:喜欢嘛,反正又睡不着。
他抄写的时候我说我替你磨墨。
他写的字我说不好看。
他说:你写给我看。
我写了一行隶书,又写了一行行书,又写了一行草书。
他说:你的字和人一样美。
我说:我在女子学校上学的时候大家也都这么说。
你倒是毫不客气。他笑。
我也笑。
第二天一早他又开始练习他的拳脚。
后来就是举石头。
大冬天的,他赤着背在外头冻着。
我说:你不怕冷?
他说:你练练试试?
我笑,摇摇头。
吃完饭他便带着我骑马到外头去转。
走了百十里地他才说从那以外的土地就不是我家的了。
我瞪大了眼睛。
他说:这百十里以内的庄稼都是我们的,这里的农家都是我们的佃户。
我说:因为你是红胡子吗?
他笑了,说他从来就没欺负过别人。然后又转问我,你见过我欺负人吗?
我摇摇头。
他说:红胡子是专门对付刘大麻子的,我有钱,能弄到枪,跟我跑的人跟刘大麻子有仇,所以我一说打刘大麻子,他们就跟我走了。
我说:这下好了。
他说: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家的地租还是挺重的。
那你少收一些不行吗?
这个家不是我做主。他说。
我沉默。
好了,不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他们等急了。他说。
我们骑上马。我在前,他在后。
他的怀抱很温暖。
第十四章
桂珠开始发烧。
她的温度降不下来。
医生问她哪儿不舒服。
她不言语。
但有一个事实无法改变——她已经不能坐起来了。
感染,可怕的感染。
桂珠的儿子生下来八斤。
她生得太累了。
人们只顾了孩子,没人顾她。
那夜,人们都已睡熟的时候,我听见桂珠把小点儿叫到床前,嘀咕着什么。我只听见了一个字“他”,其余的什么也没听见。
三更已过的时候,整个医院都被寂静笼罩着,偶尔传出的婴儿啼哭声更加深了夜的宁静。 我睡不着。
过了一会,我听见门轻轻的“吱呀”了一声。
小点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一把抓住了桂珠的手。
桂珠哭了。
我听见小点儿警告他们小声一点。
看看孩子吧。桂珠说。
那男人趴在孩子跟前,在孩子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听见桂珠在啜泣。
你怎么这么烫?他问。
我的身底下很疼。桂珠说。
你要打针,要消炎。他说。
没事,我只想见你。桂珠说。
感染是很害怕的,会危及生命。他说。
我知道。桂珠说。
为了我和孩子,你要好好活着。他说。
我会的。桂珠点点头。
快走吧,小心被府上人看见。小点儿说。
拥抱,长久的拥抱。
他们当着小点儿的面。
我看见他们在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