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是在学校里,他仍然感觉到有些人对他欲笑未笑。
为了避免可能的讪笑,他经常到校园里散步。
第二章
一天下午五点多钟,他到校园花池的水泥台上静坐。水泥台上一层灰,他懒得擦,一屁股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沉思。四周长着树木和草,九月菊和连翘密得不透风,他看不见外界,外界也看不见他。在一棵树旁边,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了,是王丽莎?她到这儿干什么呢?哦,他忽然想起她从来没有笑话过自己,他们在平时几乎连话也没有说过。她来干什么呢?见她来到他跟前站定,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或者是散步,或者是无意中穿入,就也没有站起来,略转了头和身体,抬起沉思的眼睛望着她。她望着他一眼,又把眼睛避开,低下头,直盯着一丛石竹花。他预感到她要说话,目光凝视着她,一动也没有动。
“因为你,心里一直很难过。”
她说完,低头,转身走了。
唉!竟然一个似乎不起眼的女人安慰他,一时悲喜交集。他望着她的背影,淳朴苗条的身材远去,消失在树阴里,望着砖头铺成的人迹罕至的小径,小径两侧高高的九月菊,菊中混长着深红的大梨花。明媚的阳光斜射,两三只蝴蝶飘飘荡荡飞舞,湛蓝的天空,四五只鸽子在盘旋,一个男人的眼睛渗出了几滴泪。
他开始了与她的接触。
一年过去了,她的变化很大。
又是一个春天。她的头发焗了油,中间几绺发染了微黄,看起来又软又滑,用“飘逸”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分。黑色羊毛衫的椭圆领口低,彩色边儿,露出肌肤,但围一条纱巾。裤子穿得很得体,不紧不松,两三天一换。新买的手机握在手里,坦然地走路,不卑不亢,宛如一只鸟儿行走在浅浅的湖水中。
这学期第七周星期四第二节课,是她的观摩课,要求用多媒体手段上课。区教育局教研室的人和附近三所中学的老师要来听课,日期迫近,她的紧张忧虑在增加。
他约她在学校阶梯教室里,想帮助她度过这一难关。
“你认为一堂公开课应该是怎样的?”
“说不出来。”她说,望着他,目光从他的面孔、肩膀、到胸脯,然后瞥到课桌上。
“或者讲,或者练,或者讲练;或者严肃,勉强做点微笑,或者真笑,轻松自如;或者提前让学生训练有素,课堂上四平八稳,或者一切都弄得陌生新鲜。”他微笑着,充满了自信,试图取掉她心中的低迷状态。因为这公开课,自己必须先热情高涨。
她坐下来,手托着腮,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看光光的桌面,看看墙上的屏幕,屏幕下面的电脑,磁性黑板,电视机,音箱,DVD,窗帘拉开着,一抹阳光射进来,橙黄的阳光呵!她凝望着窗外,简直忘记了他的存在。好长一会儿,才忽然记起了他似的,对他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似的:
“选择陌生新鲜!”
他前去,把电影《音乐之声》放DVD里,屏幕出现了画面,他选择了家庭教师玛丽亚给孩子们教“哆唻咪”的那一段播放。
她看得很入迷,羡慕地望着玛丽亚和孩子们。看完这一段,她象个高中的女生手托着腮听他讲,他呢,就象个高中的老师对一个女生讲。凭良心说,如果是真的学生在面前,不知什么原因,他老有一种急噪情绪。只有今天,心静下来,宁静、愉悦、自由地给一个人讲课。
“看过《爱弥儿》吧!没有?哦,要把自然教育演变得更丰满,在《音乐之声》中,家庭教育表现得如此完美。用教学上的行话来说,就是课堂生成,是不是?你这一堂课,三分之一用光盘,听外国人怎样对话,三分之一学生对话,甚至与学生吃东西,开玩笑,三分之一你与学生唱点什么说点什么。”
她完全依从了他。
他晚上没有回家,忙碌在阶梯教室里。到半夜三点,全都替她设想好了这节课的内容、环节、课件、用具。第二天,她不大会操作电脑,他帮她演练了好多遍。——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人看,人们总要背地里练好才放心。
课堂上,听课的老师黑压压一片。市教育局的一个主任也在听课,他可能天生不苟言笑,对课堂上的一切无动于衷,满不在乎,又好象心事重重;一个教研室的人就不象了,他虽胖乎乎的,满脸胡子,戴着高度近视镜,却在笔记本上详细地记录着课堂上的一切,也许他在评课的时候要全范围地剖析。大多数的人姿态随便,要说最特别的人是“女骨干教师”:她们姿势端庄而目光冷峻,搜寻着细微的缺点错误,上课的教师即使说话中一个汉字的读音本来是上声但是念成去声,她们也记录下来,或者,教师该有笑容的时候没有,不该有笑容的时候“为什么笑”?从而提出质疑。
下课后,由人们去评吧!总之,她的这节公开课,用教研室的那个人的话说,是:“成功了,哦,成功了”。
刘之江也在听课,他最欣赏这节公开课的一幕是:她象玛丽亚,旁若无人地活泼开朗地走入学生中,七八个学生兴奋地围拢来,有一个学生还跳起来看了被围拢的中间,看里面有什么稀奇东西,学生们哈哈地笑起来,惹得听课的老师也有了笑意——这些老师,天生不愿意自己有笑意,尤其在公开课的课堂上更是难得一笑。她转身望了那个学生一眼,笑了笑。若撇开教学,从个人的美术的角度欣赏,她很美的情态是那一瞬间回望那个跳的学生的眼神。
观摩课上完,她感到又愉快又轻松。
有一天,他感冒了,身困,发冷,疲乏无力,实在不想上课。可他又不愿央求谁去替上一节课,腋下夹了书硬狠着要去。她早知道,走过来,拿了他的书和教案本子去替她上,在拿了书转身的一瞬间,用眼神给他治病,那眼神,又柔又轻又细。他没有吱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办公室的门。他坐在椅子里,闭目,喝了几口开水,润了润嘴唇,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沉思。下课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鲜红的苹果,用餐巾纸擦得亮晶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没有说话,转身离去。这个深红色的苹果,散发醇香味,从窗户里透进的光线照着它,如静物画上的一个苹果。
他在一些老师的目光中,不敢吃,把苹果放到抽屉里。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渴望和他在一起说话散步或者干什么,又不愿意说出口,也不愿意表现,这种念头强烈的时候,她就把头枕在作业本上一动也不动,装着困倦的样子,心里情思绵绵。后来渴望的念头淡了,看见他的身影却很生气,在心里气恼地骂他,甚至觉得生活里没有他倒更好。后来不气恼了,心情平和,依旧在一个办公室缄默着,又用最初的心情看他,产生各种感觉和幻想。如果别的女人有一句“回家吧!”她被惊醒,感觉和幻想就立即被打破了。而他,在老师们的目光中,沉默着,沉默着。等到又到了一个新的学期,他到高中上课,她仍在初中,不在一个办公室每天见面了,却都比以前更思念对方。都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多做一点什么?
第三章
阶梯教室里的教学活动和其他活动是挺多的。刘之江也上了一堂观摩课,出门时匆忙,把一本书忘在教室里了。
从弹簧门进去,讲台上没有书。低头找,桌子下面的第三层板上有一本。他取上来,翻一翻,是自己的。不知谁上课,忘记了拔插销,扩音器的灯亮着。他拔掉插销,关掉电器上的一个小灯。低矮的讲台上洒落了粉笔头,黑板上写得满满的步骤公式,板书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循规蹈矩而忠于职守的教师上的课。他拉开弹簧门,迈出一腿,感到教室的后面好象有人。转头看,果然有人,有点象王丽莎,细看,果然是的。她在这儿干什么呢?离得这样远,大概有四五十米吧。他收回迈出去的腿,又想不说话了,要走出去。但弹簧门的柔韧使他不能很快闪出身子,他又想跟她说几句话,便又缩回身体。两扇门合齐时,砰的一声。寂静被打破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找一张光盘。”她的声音低。
他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寂静无声,望着她在光线略暗的铁柜前微动着身体,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最近好象有意避他,不说话,但更多的是看到的是她异常平静的样子。他站着,迟疑不决。
他决定走到她跟前去。开始几步,散步似的,边走边问:
“找着了吗?”
“没有。”
“找光盘干什么?”
“看呗!”
中间的水泥地面是个斜面,一米五宽,他一步一步向高处走着,两排长条形桌子慢慢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