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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言摇头,“世上不变的,只有变化,这才是从古至今的真理。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之中。人要运用变化,才能不会为变化所控制,处处被动,疲于应付。”我心里一警,又低声说:“我就是这样的……”
审言出了口气,又稍侧脸,我忙道:“我不说话了。”
审言又道:“我当初看出来皇上对欢语所言动心。上书时就用了欢语的重商之论,果然得到皇上重视。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那时欢语身边的下奴……”
我猛抬头,说道:“审言!不许瞎说!”
审言不理会,接着说:“皇上选我入见,不是因为我的身世背景,文采笔墨,是因为他知道我是欢语商论的代言之人。”
谢御史的眉头开了,嘴也半张了,含糊地说:“不可能……”
审言平淡地说:“父亲大人知道我过去所学,曾几何时有过兴商之念?董家小姐原来就更不曾接触过什么农商之辨。父亲大人如果不信,日后可向那位钱公子求证欢语对皇上的谈论,他当时也在场,另外还有杏花和李伯。”
我长叹,紧抱了审言说道:“你就知道毁自己!你什么时候能懂得自己?学会尊重自己?如果没有你的理解和发挥,精辟文章,没有你的亲身实践,谁能把理论诉诸在实际中?哪里有商部?我就是个纸上谈兵,你才是……”
审言打断我:“你说什么?”我知道我用了谢御史的话,他不快了,忙说:“我说你才是真的成就了事业的人,我是个没用的人,不用提我。”
审言对着谢御史说:“父亲大人,所以,我的命和这个官位,都得自于欢语。若我家怠慢了她,就有恩将仇报之嫌。”
我马上说:“公爹!不是这么回事!审言没睡够觉,说话有些乱。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审言对我家恩重如山,保全了我家,我爹常说我家此世倾力难报。他多次救我性命,我更无法报答。”谢御史最恨听什么我家有恩于他的话,现在审言这么说了,他的骄傲不又要受损?审言看不惯谢御史对我的态度,就这么拿话压他,日后谢御史见了我不更生气了?
谢御史闭了嘴,竟是有些丧气的样子。审言侧脸,“欢语,你说我上不上朝?”这个人!他本来就已经决定了,可不想让谢御史觉得他是因为谢御史的教导才回朝。
我叹道:“审言,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干,请至少要再等一个月吧。”
谢御史皱眉道:“那么长的时间?!”
审言向后靠靠,说道:“好吧,一个月后。”
谢御史咬牙,又问:“那么这期间……”
我问审言:“你看呢?”
审言答道:“我大概得见人了,你说什么时候开始?”
我迟疑地说:“三天后,行不行?”他自己给的时间中的最后一天了。
审言等了片刻,叹道:“我还想再等十来天呢,但你这么急,随你。”我气得把他狠狠地抱了一下。我怎么成了急着让他见人的人了?!
谢御史有些结巴地对我说:“你如此,很好。”我突然有了种和审言一样的反抗心理,十分想干点儿什么和谢御史作对的事,让他撤回刚才的话。原来,当人们不接受一个人,竟然连表扬都受不了。
我看向谢御史,他神情失落,心不在焉,我又觉得他可怜,就说道:“谢公爹夸奖。”
审言似乎轻哼了一下,大概说我是个软骨头。他微扭了些头,说道:“我想躺下,再睡一会儿。”他达到目的,这就是要赶人了。自从他醒来,这是头一回他对谢御史说了这么多的话。往日谢御史来看他,他总是装睡。今天他这么干,十有八九是因为谢御史自审言看了他一眼后首次当了审言的面骂我。审言的时机也碰巧对了,他说了我的来历,那谢御史看来是信了的样子,以前谢御史总似乎在火头儿上,就是对他说了也会被骂成无稽之谈。
我暗叹,对审言说了声好,放了他的手起身,扶着他重半躺好,给他掖了被角,背着谢御史,对他微笑。这是个知道怎么保护我的人,今天这番话,就堵住了谢御史日后对我的恶语。审言动了一下嘴角,我飞快地用手指摸了一下他的唇。他抿了下嘴,闭上眼。门外杏花的声音:“老爷来了。”
审言立刻睁眼说:“那我等一下吧。”我赶快看谢御史,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
爹和丽娘从门口进来,丽娘原来脸上带着笑,但看见谢御史就没了。杏花飞也似地搬了个椅子跑过来,放在谢御史身边,又离开很快再搬来了一张放好,我笑着说:“杏花,我去弄茶……”杏花连摆手,“我这就去,还有姑爷的。”又跑开了。
爹和丽娘先对谢御史施礼寒暄了几句,谢御史言辞稀少,还是一副没缓过劲儿的样子。爹他们坐下,审言欠身坐起来,叫了一声:“爹,丽娘。”丽娘忙说:“姑爷快躺下!累着了就让别人怨我们了。”
审言低头说道:“不累。”
爹也说:“审言躺下,洁儿,坐吧。”还是爹好,不让我站着。我应了一声,坐在了审言脚边椅子边缘,不挡在他们之间。审言却没躺下。我知道他不愿对爹失了礼数,他自从能坐了,就没有躺着见过爹。虽然每次爹他们都要说一通“躺下”之类的话。他今天其实能站起来,但刚才见谢御史没起来,现在也不能这么明显。杏花给大家上了茶,自己站在一边,也不躲出去了。
爹问了一番审言的饮食起居。昨天刚来过,自然就是些今日吃了什么等等无聊的话,但审言曾被我那时在李伯家的果林里狂轰滥炸地问过了无数痴呆问题,已经练出来了。他现在对爹重复浅显的问题都认真恭敬回答,显示出超凡的耐心。
爹问过后,似乎犹疑了半天,终于叹息道:“审言,我本不该开口。你伤后应多加疗养。”
审言轻声道:“爹尽管指教。”
爹看着审言,那副悲悯之色,让人觉得他说的话,肯定是为了对人好。爹缓慢地说:“当今朝上人语纷纷,但你知道皇上为人的特点,自有主断。他对你的倚重,不会因人言而变的。”
审言点了下头。爹又说道:“你如有时间,可写些奏折,与皇上恢复联络。同时传些指令,让那位钱公子斡旋其中,开始指点些商部的运行。”
审言又点头,说道:“谢谢爹,我会照办。”我觉得爹的手腕比谢御史高许多。同样是想让审言尽快回归朝政,但先表示了慰问,接着语气中透着关怀,出的建议,也是可以身体力行的事。又想起爹十年辅佐那位逆反心理十分强盛的皇上,自然会明白青少年的思维特点。再次在头脑中写了个便条,日后给我孩子们建议时,注意不是说什么,是说的态度。态度对了,人也就听进话去了。态度不好,好话也白说了。爹实在是圆滑。
怕爹接着指导让审言烦心,我说道:“爹,审言说一月后上朝,三日后就开始会见人众了。”
丽娘开口,“姑爷还这么在床上坐着,怎么见人?再多歇两个月才好!洁儿,你该劝劝他。”
爹轻轻一叹,“审言,看来我多嘴了。”
审言忙说道:“爹,不可如此说,我受教了。”
爹看着审言,有些语重心沉,“审言,不论什么,都要保养好身体,不然的话,就会伤了系你于心的人。”爹是不是想到当初他爱侣的离去?
审言再低头道:“爹,我明白。”
爹缓缓说道:“皇家的事,尽了力,于心无愧,就甚好。一旦功成显耀,当反思退路,最好不要长久流连。”他语中有些伤怀之意,可不等审言开口应答,爹又叹,“审言,你心智远达,我知道你都明白,我人老了,爱唠叨,你不要介意。”
审言立刻回答说:“爹,我愚钝不堪,爹要随时告诫我。”
爹摇头,“审言不可如此自贬,你是我所见最敏锐成熟的年轻朝臣,又有人所不能的奇思谋略,日后必有一番风云作为。我已是过往之人,不要太把我的话认真。”
审言抬头看着爹,说:“爹,我不明朝事,妄为无算,请爹一定要多指教。”
爹一拍膝盖,叹道:“审言,我儿,不必多虑往日的经验之谈,你们年轻人自会有别种际遇。我只是高兴有你为我半子。你知道清儿从小就喜欢那些药书医书……”他顿了顿,叹气,又接着说:“他离家十年,回来后,我更不懂他的那些事,平时根本不敢对他开口,恐他见笑。”
丽娘惊讶道:“老爷?!”
爹苦笑,“清儿在外早成名医,动不动就说些诊治之语,十分深奥。”我和丽娘都轻声笑了。
爹又看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