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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帝后二人,一黑一白,厮杀起来。
至第四十二手,同治已有两块棋被皇后围困起来,成为“征”形,急得他鼻子上沁出汗珠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棋盘,不知何以脱身。
皇后见他着急,不由暗暗好笑。
同治决定弃掉一块,保全另一块,同时破皇后左边的“势”,于是投子叫双吃。
皇后微笑道:“皇上,那一块就不要了吗?”
“朕不在乎。”
同治摆摆手说。
皇后将白玉棋子挟在右手食、中两指之间,便要投子将同治的一块棋尽行提起,同治却又拦住她,急道:“等一等,朕再看看。”
皇后笑了:“皇上莫非要悔棋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
同治脸一红:“反正朕是要掉一块了,只是想再看看,丢哪块亏得少些。”
皇后便收住,静等他看好。
“提那边两子,还不如在这边叫双吃呢。”
同治自语道,点点头:“娘娘投子吧。”
皇后却不投子,道:“其实不必丢,只要点好一子,皇上两块棋都可救出。”
同治听了,低头看棋盘,细细思考。
“唐代王积薪有局棋,其形势与此极似,却能走出妙招儿,尽皆解脱……”
“噢。”
同治大悟,忙道:“娘娘见谅,朕这一着是非悔不可了……”
皇后笑而无语。
同治不客气地拾起了原投的那一子,重新投放——于是两块棋都活了。
皇后屡让,同治颜厚,一局棋不知悔了多少次,到底还是皇后官子时占先手,赢了同治。
直到快该上长春宫请安去了,皇后方才笑道:“皇上歇会儿吧,免得奏对走神儿。”
承值的宫女听说,便忙将预备好的香茶奉上来,同治推开描金漆盘道:“朕不喝这个。你们沏出来的茶,没味儿得很,还是娘娘烹吧。”
皇后听说,有点脸红,低头道:“奴妾烹得也不十分好。”
“不,不。”
同治忙道:“味道大不一样,还是有劳娘娘吧。”
皇后只得笑着吩咐宫女们:“把那套家伙都送东暖阁来。”
宫女们应着,便去前面体和殿里取烹茶器皿,不一会儿,抬进一个具列来,放在南窗下的短炕上。
外面有太监禀报:“荣安固伦公主、荣寿公主前来给万岁爷、主子娘娘请安。”
同治喜道:“快请!”
说着与皇后一起站起来。
荣安、荣寿两公主进来,一边请安,一边就看炕上的烹茶器,荣安笑道:“皇上福份大,总有好茶吃,咱们可能沾一沾光吗?”
同治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朕才央着娘娘烹碗茶吃,姐姐们就象得了信儿似的那么准,怎么不吃。”
大家都笑了。
荣寿公主为人随和,拉着皇后的手一同观赏方才的棋局,一面悄声议论着。
同治和姐姐坐着说话儿,看宫女们把一应物件皆取出来摆好,又在地毯上支起炉子,上置交床,坐上锅子,燃着木炭,又有太监忙着开瓷坛,取出旧年贮的玉泉水。
都准备妥当了,皇后便开始烹茶。
荣寿公主也坐下来看。
同治看着皇后摆弄,不由笑道:“他们只以为烹茶是差事,品茶方是享受,其实蠢得很,烹茶又何尝不是享受?”
公主们皆点首赞同:“皇上说得是。”
荣安固伦公主见皇后用瓢往锅里舀水,因问:“娘娘,这玉泉水好用吗,比之惠山、天台的水如何?”
同治抢答道:“自然是比那些水要好得多,高宗纯皇帝早就尝试过,下了定论的。”
皇后点首,表示赞同。
荣寿公主道:“我听说唐朝的时候,陆鸿渐曾将天下的名水按序排列出二十名,当中却没有我们燕蓟西山这玉泉水。”
同治因问:“都是哪二十种呢?”
荣寿公主想了想,扳指数道:
“庐州康王谷水第一。
无锡惠山石泉第二。
兰溪石下水第三。
峡州扇子峡蛤蟆口水第四。
虎丘寺石泉第五。
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
扬子江南零水第七。
洪州西山瀑布水第八。
桐柏淮源第九。
庐州龙池山顶水第十。
丹阳观音寺井第十一。
扬州大明寺井第十二。
汉江金州中零水第十三。
归州玉虚洞香溪水第十四。
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
吴松江水第十六。
天台千丈瀑布第十七。
郴州园泉第十八。
严陵滩水第十九。
雪水第二十。”
她记忆力强,一口气将所排二十水名皆背诵出来,同治听得直咂嘴,道:“这二十种水,除了最未的雪水遍处可寻,其余哪样也不易尝到呢。”
又又扭头问皇后:“真是这等好吗?若是的话,咱们虽不能遍游天下品尝,就是下旨给疆臣,令他们贡进宫来也是好的。”
“这……”
皇后犹豫了一下,道:“说归说,怎好……”
“那有什么。”
同治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道:“光禄寺的良醖署,这些年来光是用玉泉水酿酒,就令各地进贡些泉水,酒也换些个花样儿才好,咱们烹茶岂不也更有味道?”
荣寿公主见自己的一番话惹起皇上的兴头,生怕就此生出波澜,遂作沉吟状,道:“其实,这些泉、河、井、瀑水,也当真就未必好呢。当初,高宗纯皇帝不是曾谕令制银斗一个,以水之轻重评定各地名水吗?结果怎么样,只有塞上伊逊河水与咱京师的这玉泉水斗重一两,其它如济南珍珠泉水斗重一两二厘,扬子江金山水重一两三厘,无锡的惠泉水、杭州的虎跑水皆重到一两四厘。还是御笔题玉泉水为‘天下第一泉’了。”
皇后亦道:“荣寿姐姐方才所举二十名水,是世上通常的说法儿,流传极广,然却与陆羽无关,不过是后人的附会妄说而已。”
“怎么见得呢?娘娘。”
“陆羽《茶经》论水曰:”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端濑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多别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降以前,或潜龙蓄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
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水取汲多者。‘方才所举二十名水,其中多与陆鸿渐说法不合者,故欧阳修即曾断定此二十名水之列,实系后人附演之说。“
同治和两位公主皆点首道:“有理。”
说着话,锅中的水开始冒泡儿,发出轻微悦耳的响声,同治便道:“朕来帮你忙。”
说着伸手将贮茶筒取过来,开了盖子,舀出茶叶来,问皇后:“娘娘看这些可够用了?”
皇后抬头看了看,说道:“晚间品茶宜淡,午后则浓些为好。”
同治便要放入锅中水里,皇后轻声道:“不忙,现时还不是放茶叶的时辰,得过一会儿呢。”
同治便停住,一边朝姐姐们傻笑。
皇后专注地看着锅里初沸的水,又取了些细盐,撒进锅中,然后用勺撇去水面上一层微黑的沫子。
等到二沸时,她从锅中舀了一瓢水出来,贮在盂里,宫中的夹子是极讲究的,由内府呈来,通常只用一次,过后就扔掉,下次再换用新的,皇后取了一柄桃木夹子,在锅中很轻地转圈搅动着,一面向同治道:“皇上放茶叶吧。”
同治听说,顺从地随着皇后的搅动,均匀地一点点撒下茶叶,又舀了一点儿添入,以便喝浓茶。
他十分认真地做着这件事情,极有兴趣的样子。
平日看惯了他任性的两位公主,见他这样温顺,不由以帕子掩了嘴,相视一笑。
三沸的时候,水大开了,茶也烹好了。
水面上浮着一层白如积雪般的“沫饽”,看上去就引人欲饮。
皇后把方才舀出的那瓢水重添回锅里去,一面命宫女们将五个茶碗摆好,然后先舀出一瓢茶汤贮入盂中作“隽永”,以育华止沸,再分别注入五个碗中,每碗半盏——这就可以喝了。
同治端着碗,吹着热气,看那呈淡青色的茶汤,爽意极了,慢慢品着,一面望两位姐姐,希望她们有所评论。
两位公主明白统治的心思,偏没有恭维话,专心地各自品着茶——良久,大家不约而同轻轻笑了。
皇后脸又红了。
她毕竟才进宫来,新婚不久,总有种羞涩的神态时而流露出来。
每人喝了两个半盏,茶算是喝好了。
同治起身,与皇后、两位公主暂别,打轿往长春宫去请安。
路上,他暗想道:“通常讲‘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确是喜爱并且十分尊重他的中宫皇后,同她在一起,与和妃嫔们在一起就是不一样。
同治喜爱他的皇后阿鲁特氏,当然,他很多情,也时常临幸瑜嫔、瑨贵人的寝宫,惟慧妃和珣嫔处去得甚少,即便去了,也不过香茗半盏,不尽而归,坐坐而已。
这使慈禧很生气。
按说,儿子的私闱生活,太后是不便过多干预的,但是她这个人秉性太强,以为同治的冷落慧妃和珣嫔,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