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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 老蒋,要自己干!因为他打过鬼子杀过两个汉奸,虽有些扰民人倒也不仇恨他。他带着手下的人有时也到这里转转。”
听夏连季说起“寨子”,童霜威担心,只是没表露,心想:唉,趁早明晚离开这里,过了封锁线就安心了。他挨着家霆睡,临睡时欣慰地 拍拍家霆的脑袋,似是说:睡吧,孩子!苦难即将过去,一切都要越来越顺利了。他虽没说什么,家霆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夜深人静,听得见村后那条淝水的支流水声湍急,似在与草树上的萤火、青空中的星星诉说历史上美丽而哀愁的故事,说不完也说不断。 河边草丛中有水鸟的惊飞呜叫声。蛙鼓敲得十分喧闹,此起彼落,响成一片。
夏连季打鼾,打得很响。三个人都累了,就是打雷也不会影响睡眠。只是睡到快近拂晓,忽然童霜威和家霆都被枪炮声惊醒了。
机关枪声像爆豆子,小炮的声音轰隆轰隆,天地在震动。天已经全亮了,白光在窗棂上晃跳。
童霜威翻身一骨碌坐起,惊问:“怎么回事?”他见身边只有家霆在,柳忠华和夏连季都已不在了。他连忙起身趿鞋,同爬起身来的家霆 一起到门外去张望。见晨光熹微中,柳忠华同夏连季正站在场上向西北方向张望聆听。
是个晴天,日头散散淡淡的,无云,也无大风。蛙鸣未停,蝉声不绝,麻雀在草垛上逗闹翻飞,场边的一棵大槐树枝叶茂密,树干有点倾 斜,远看像个平举双臂的巨人耸肩站在那里。偶尔远处有一两声希罕的鸡叫,显得那么悠远、寂寥。牛栏、猪圈都是空空的,只有几只母鸡咕 咕咯咯在场边啄食。枪炮声仍在继续传来。
一会儿,夏连季不知去忙什么了,柳忠华走过来了,脸上平静,语气中有着焦灼,说:“近一向,合肥形势紧张,鬼子运了不少兵来。本 来以为要迟几天才打得起来的。现在看来,战事提前了。发生了战事,过封锁线就更危险了。日本人挖了很长很长一丈多宽的大深沟做封锁线 。本来,找了人护送,打通伪军关节,可以平安过去的。一打仗,就不行了!”
童霜威叹息一声说:“唉,真是好事多磨!‘行百里者半九十’啊!只以为已经‘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谁料到了这里又是‘山穷水尽疑 无路’呢?”
家霆走过来了,说:“这仗会打多久呢?会不会波及这儿呢?”
柳忠华似在思索什么,没有回答。
童霜威忧忧惶惶地说:“还是冒险走吧!万一留下来又出变故岂非前功尽弃!”
柳忠华点头说:“我再同他们商量!”
田野晒在日光下,庄稼与稗草齐生,一片碧绿。一对喜鹊从老远的树丛中飞来,又“呷呷”叫着飞走了。枪炮声仍在传来,声音不近,也 不很远,叫人心里听了不安。
柳忠华告诉童霜威:“夏连季已经打算让妇女、小孩和老人去东边他丈人家避一避了。他想叫我们也去。”
童霜威沉吟着说:“我看,还是冒险过封锁线的好。我们三个人目标不小,在此人地生疏,不是土生土长,既有战事,逗留无益。”
夏连季的女人一早给煮了大米稀饭,又在锅上摊了葱花面饼,端着腌菜,上来邀大家进屋吃早饭。这是农家的上等款待,童霜威等却都吃 得毫无滋味。枪炮声响一阵又停一阵,扰人心绪。苍蝇很多,嗡嗡嗡的。三人正吃着,忽然听见外边一片杂乱的脚步和说话声,堂屋门口出现 了几个穿短打的人。为首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壮汉,黑色香云纱上衣,黑布短裤,脚上一双黑皮鞋,戴顶草帽,斜挎一支盒子炮,盒子炮上拴 着个长长的黄色丝穗头。后边跟着几个部下,有的攥步枪,有的提着红缨铁枪,也都戴着草帽,穿着短打,一个个横眉竖目。
童霜威心里含糊,放下粥碗。
当头的壮汉开口了,大声说:“我是‘寨子’!听说来了陌生人,特来看看。”他虎着脸,杀气腾腾,瞪着人,慓悍非凡。家霆一看,马 上想起了武侠小说上的刀客响马,不禁也放下了饭碗。童霜威想:糟了!遇到了地头蛇、乱世的草莽英雄,怎么打发呢?尴尬地看看柳忠华, 只见柳忠华放下手里的面饼,镇静地慢慢站起身来,似要上前说话。
正在这时,夏连季在“寨子”身后出现了,带着笑脸招呼道:“啊,是寨子哥啊!快坐快坐!”他做手势请“寨子”坐,说:“连仲哥说 过让我去跟你打个招呼,这不,正要去,你倒来了。我连仲哥,有封信让给你的呢!”说着,他快步从堂屋的一只旧木桌上拿起一张折叠了的 纸笺递给“寨子”。
“寨子”一直脚步未动,听到夏连季说起连仲,他就未再开口说话。接过纸笺,打开一看,想了一想,忽然挥挥手对部下说:“走!”
从他语气和态度来看,既不高兴,也不反感,只是好像卖了一个面子。夏连季送“寨子”一伙走了,回身进屋来,说:“幸亏连仲想得周 到,要不是留下了信,可麻烦了!”
柳忠华告诉童霜威:“这个人,想在这方圆几十里地称王称霸。他,抗日也是真的,但想打江山捞一把更重要。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有 人约束可以成抗日的力量,听任横行,就是土匪。夏连仲正在做他的工作,他也有点含糊,今天才算卖了面子。不然,出什么事都很难说。”
童霜威心情沉重,说:“所以我认为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家霆也说:“是啊,一样冒险,等着遭殃,不如铤而走险。”
柳忠华望望夏连季,说:“连季,今晚走能行吗?”
夏连季点头说:“我刚才就是去打听的。留下也不安全。只是不能走老路过封锁线了,要绕道走。兜个圈子绕过封锁沟去上派河。我妻弟 同我两人送你们。他路熟。傍晚启程,走一夜,明早可到上派河。兜圈子,一夜要走一百二十里,怕这位老先生──”他看看童霜威,“受不 了!”
童霜威忙说:“不不不,我能走。别说一百二十里,再多点也不怕。”
走的事定下来了。天气闷热,夏连季要童霜威父子和柳忠华好好睡睡,养精蓄锐,晚上好赶路。
傍晚,他妻弟果然准时来了。这时,枪炮声仍在东北面响着。他妻弟是个短小精悍的青年,只是小时候害眼疾,落下个眼睛红肿多泪的毛 病。他同夏连季二人用两副大箩筐,将所有藤包、小箱子、包袱、帆布包都放在箩筐上,上面盖点干草、牛粪粑粑,叫童霜威和家霆不要再戴 眼镜了,让模样远看像乡下人。柳忠华早用树木给童霜威做了根手杖,说:“夜间行路,带着用吧。”五人一起上路。
从傍晚到天黑,夏连季和他妻弟挑担在前,童霜威和柳忠华、家霆三人紧紧跟随。走的先是田间小径,后来全是荒岭坡地了。枪炮声仍在 远处隐约传来。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眨眼,蛙鸣和草丛中小虫的呜叫声混成一片。夜风清凉,走得急促,大家仍淌着水汗。蚊虫扑面,脚 下扬着尘土,偶尔还听到远处柳树和杨树上有蝉声夜鸣,叫得声嘶力竭。幸亏是赶夜路,如果白昼在阳光暴晒下这么急促地赶路,一定更加疲 倦了。
走着走着,忽然家霆发现后边有个人紧紧跟着,心里吃惊,连忙告诉了舅舅和爸爸。
童霜威回头看了,说:“是个女人!”
柳忠华也看清了,确实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着脚,衣服破烂,模样吓人。
夏连季回头看了一眼,说:“不碍事的。她是个疯子,去年鬼子到庄上烧杀,强奸了她,后来就疯了,常东跑西走的。给她点吃的,她就 不跟了。”
他妻弟停下担子,取了点干粮回头跑过去递给女疯子。黑暗中,果然见那女疯子停步不跟了。
大家心里给女疯子的事扰得不安,又继续前进。无声地走着,走着,只求安全,童霜威等不顾一切地随着夏连季和他妻弟绕开一切有敌人 的、危险的地带,向上派河方向疾走。一气走了足足三十来里,在一处有树木隐蔽的地方,才停下来休息。既不说话,也不吸烟,忍受着郁闷 、酷热的肃静。歇了一会,又重新上路。可能离战地远了,也许是战斗暂停了,枪炮声逐渐听不到了。
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在半夜以后,笼罩游荡在林木和低洼的坡地里。天上在无声地下着露水。他们仍旧一个劲地急急赶路。脚底疼了, 磨出了水泡。关节酸了,休息了一会儿再起来走路脚都麻木了。但这一切都不在话下。童霜威感到人的生命力真强,有时自己都不能估计出自 己为什么有这样坚韧不拔的生存意志。从被“七十六号”绑架到后来被软禁,从决心用自杀的手段来使自己形成假瘫痪到这次脱逃,又从这次 脱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