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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心如安慰地拍着家霆肩膀,热情地说:“家霆,不要难过!我想,中国绝大多数人都是爱国的!做汉奸的败类在四万万五千万人里到底 是少数。你这点不要担心。我在想,为了报复‘七十六号’绑架了伯父,我们今晚写一批痛骂敌伪的传单准备散发一次,而且要到热闹的南京 路上散发,你们赞不赞成?”
家霆擦干眼泪,振奋地说:“当然赞成!”
余伯良兴高采烈,点头说:“太好了!说干就干!”但又问:“南京路上人那么多,怎么散发呢?”
程心如笑笑,胸有成竹地说:“白天我就想过了。你们知道那个慈淑大楼吗?慈淑大楼下边是大陆商场。慈淑大楼有一面朝着南京路闹市 。慈淑大楼里我去过。它楼上有精武体育会,也有医生的诊所、律师的事务所,还有学校。上楼下楼很方便。我本来想:就到那上边去,到楼 梯旁靠近南京路的窗口里,将传单撒下去!下边是人头济济的南京路,一定会引起轰动。”
家霆的兴致也起来了,说:“太好了!”
程心如摇摇头突然接着说:“可是不行!我后来特地去侦察了一下,发现那些临街的窗户都是钉死了的,开不开。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就 是四楼上的女厕所。我去侦察过,女厕所隔壁是男厕所。那男厕所可惜窗口不是面临南京路的,女厕所却有窗朝着南京路。但我们却不能钻进 女厕所去撒传单呀!这就是个难题了。”
家霆立刻想到了欧阳素心。自从昨晚爸爸被绑架后,他就想把不幸的事告诉欧阳素心。他有把握地说:“不要紧!我想,我来找欧阳素心 办,你们看好不好?”
余伯良拍巴掌:“当然好!对了!找她干!我们陪她去!”
程心如却严肃地说:“她不会泄露秘密吗?”
家霆斩钉截铁说:“绝对不会!”
程心如盘问地说:“家霆,你最近同她关系有进展吗?”
家霆腼腆地说:“老同学了!我心里喜欢她,可是说真的,也没谈恋爱。”
程心如思索着说:“上次听你介绍,她父亲也是政界的人物,怎么也在上海住着呢?”
家霆说:“弄不清!反正欧阳素心好像也不大爱管她父亲的事。”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程心如不客气地问。
家霆被心如严肃正经的表情引笑了:“让我说一件她的事给你们听吧!有时候,她心里烦闷,看到穷人又同情,就带上许多零钱,从家里 逛到霞飞路,一直沿霞飞路逛到善钟路。遇到叫花子就给钱,一路给下去,一直到把袋里的钱给光,才又走回家来。”
余伯良欣赏地说:“她心地善良!让她也参加我们的‘爱国党’吧!这下我们有了四个党徒,还有女的,我看不错。”
家霆想起了舅舅柳忠华那天说起党派的那段话,说:“这次发传单,就不用‘爱国党’的名义了!国民党、共产党都有那么多人,我们组 织这个‘爱国党’有什么意思?人家看了署名,靠不住会好笑的!干脆我们在传单上不署名,谁看了传单都会知道是爱国的中国人干的,反倒 好!”
程心如点头:“家霆的话有道理,我同意!我们这个‘爱国党’让它完蛋算了!”又说:“我们就干吧!让欧阳素心参加,一起去散发传 单,我觉得不错。家霆,今夜我们把传单写好,明晚散发,好不好?欧阳的事由你去办!”
家霆点头:“明天下课后,我同欧阳约定地点见面,同她谈谈。我估计她一定同意,绝无问题!”
程心如去一张玻璃书橱顶上拿下几叠红、黄、绿色的纸张来.用刀裁成一条条的。家霆用笔起草传单内容。三人又一同确定传单上写些什 么,不外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民族败类大汉奸汪精卫!”“打倒无耻的汉奸特工总部七十六号!”“抗战到底!抗战必胜!” “向抗日蒙难的烈士致敬!”“以血还血!杀尽汉奸!还我河山!”
三人加油干,每人写了百把条。程心如说:“够了!不能太多!”三人分手,家霆也就走回家去。
爸爸不在,他更怕进这个“家”了。这一天,仁安里二十一号空气阴沉,消失了麻将牌的哗哗声,也听不到戏迷方传经放京戏唱片声了, 只听到方丽清常常哭泣。方立荪、方雨荪加上方老太太以及“小翠红”、“老虎头”、巧云等,都在方丽清房里谈心,劝慰。家霆回来时,已 经十点多钟光景了。他不知该怎么办,到方丽清房里去劝慰方丽清吧,怕碰钉子讨没趣;不去吧,又觉得说不过去。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上三 楼自己房里去看书算了,却在楼梯口碰到弥勒佛似的方立荪。方立荪头上戴顶黑缎瓜皮小帽,这种帽子如今戴的人越来越少。方立荪有时还喜 欢戴,他剃的光头,戴这种帽子舒服。他腆着大肚子,酒气熏人,见到了家霆,咳嗽了一声。
家霆叫了一声:“小娘舅!”
方立荪用牛眼瞅瞅他,说:“到哪里去玩了?你父亲出了事,你娘伤心得要死要活,你也该在家里蹲蹲呀!”
家霆不好回答,只好听着训愣住不做声。
方立荪继续训斥:“你父亲是只敲不响的钟、打不响的鼓!人家好心好意请他当上宾他不干,硬要拿鸡蛋碰石头!现在落得个尿盆扣在头 上,弄不好还要丢性命。你娘是破屋又遭连夜雨。我们这些做亲眷的也受牵连!唉!”他长叹一声,“就怕船到江心补漏迟了!”
家霆听了生气,只好不说话,眼见方立荪打着饱嗝,挺着肚子进盥洗室了,他正想要上三楼,见“小娘娘”方丽明急急忙忙一阵风从楼下 跑上来,气急慌忙地说:“电话!电话!……说是从姐夫那里打来的,让姐姐接电话!”
家霆一听,一怔,心里复杂得很,见方老太太扶着头发蓬松的方丽清从房里出来了,要往楼下去。后边方雨荪、“小翠红”等也都跟着。 又见方立荪腆着大肚子从盥洗室里急急忙忙系着裤带出来了。
方立荪大声说:“我来接电话!你们在边上听着好了。”
楼梯上的人一窝蜂往楼下走。家霆跟在最后边。大家都守在客堂问旁的电话机前,听方立荪拿起听筒讲话。
方立荪用平时少有的客气谦恭语气说话:“喂,哪里?噢噢噢,我叫方立荪!是,童霜威是我妹夫……对,对对……”对方的声音听不很 清楚,呜里哇啦,讲了一通,只听得方立荪连声“噢噢噢”“呣呣呣”“对对对”,最后又问:“他人好吗?”
对方的回答,可能是说很好,让放心。
方立荪点头,巴结地说:“明天准六点钟,我们将衣物送去!”接着,对方电话先挂,方立荪也“克”地挂上了电话。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方立荪:“怎么了?”“说些什么?”方丽清坐在红木椅上又用手绢捂住眼睛嘤嘤哭了起来。
方立荪吐了一口气,说:“勿要紧的!勿要着急!是‘七十六号’来的电话!一切优待,人也很好!叫妹妹放心!说是明天下午六点钟让 派一个可靠的人准时到沪西兆丰公园门口给妹夫送衣物,让把冬天的衣物送齐全,还有啸天看的那些诗书!吃的用不着送!”
方老太太拭着眼泪问:“啥时候能放回来?”
方立荪把头摇摇:“回来?回不回来那就看他自己了!”
“小翠红”好心地安慰说:“姆妈不要急。立荪不是说他去托丁啸林去打听打听说说情吗?总会有用的。现在知道人是在‘七十六号’, 快托丁啸林去讲讲吧!”
方立荪看看哭泣的方丽清和方老太太,拿下头上的瓜皮小帽,用手搔搔光头,说:“老鼠要偷油,猫儿要吃腥!像童霜威这种不识相的戆 大只会自作孽!他是个吃戗不吃顺的人!我看现在被人抢亲强抬进了花轿,看他嫁不嫁人?他要是肯点个头同人家拜天地,也许明天后天就能 坐汽车大摇大摆回来;要是还是牛脾气,‘七十六号’不吃你这一套!”说完,连连摇头。
方雨荪一脸晦气,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说:“商量商量,明天派谁送衣物去。”
他话刚出口,家霆在一边说:“我去!我来送衣物去!”
没有人答理他,好像谁都没有听见他说话。
方立荪朝着方雨荪说:“明天再商量吧!”
于是,一伙人围着方丽清又从楼下上楼了,将家霆独自孤零零地丢在楼下。
家霆既没趣又伤心,更不甘心明天不给爸爸送东西去。他觉得是他该做的事,他想见见爸爸,他想问问情况。所以他也跟着上楼。见大家 都在方丽清的房里像开会似的嘁嘁喳喳,他就也走进方丽清房里去,对方丽清说:“姆妈,明天,我来给爸爸送东西去!”
真奇怪,大家本来在说话的,见他进来,都闭了口。听他这样说,方丽清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