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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报告,怎么说也不行。我想了一想 ,也许能在这里找到副参谋长,所以径直跑来了。”
管仲辉说:“什么重要情况呀?”
童军威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说:“我们奉命防守时,发现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负责构筑的从中山门到光华门之间城墙上的永久工事,虽 然表面涂了水泥,但根本不是钢骨水泥的,内部的横梁竟是南竹的,并且已经腐烂!大家发现这种情况后,气愤填膺,有的都气哭了!一致要 求报告长官部请求转呈蒋委员长严惩贪赃枉法的家伙!”
管仲辉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方步,摇摇头,骂了一句说:“混账王八蛋!其实这种事多得很!老蒋筹建了多年的吴福线和锡澄线国防工事 ,不是也像纸扎的防线一样,敌人一冲就过来了吗?那里面也是这种道道呀!”又踱了几步,说:“情况,我当然会向上说的。可是,我看屌 用也没有!谷是亲信嘛!要是我干的,会马上枪毙我!可是我没干!就给我一纸命令,让我留在南京!置我于死地,我心里能不明白?混账王 八蛋!混账王八蛋!”
童军威听管仲辉一连声骂“混账王八蛋”,也不好插话,心里很不平静。他是个一腔热血的爱国青年,对日本侵略者怀有刻骨的仇恨,对 保卫国家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有坚强的献身信念。但参加上海战事迄今,看到的、经历的事和听到管仲辉的这些话,都使他英雄气短。他觉得已 经把情况向卫戍司令长官部的副参谋长作了报告,任务已经完成,本可以回去了,但是心里边纳闷的情绪,却使他不由得想多坐一会儿,问点 心里的问题,多听管仲辉说一点情况。
童军威抑郁地沉思着,说:“副参谋长,我们在打仗的官兵作战还是很英勇的。我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我现在深深体会到:像我这样的人 ,在整个战争中是无能为力的。我们的意志和行动都受到控制,生命也无可保障。战争本身并不是可以歌颂的行为,但反侵略是应当歌颂的。 面对日本的侵略,我既是军人,已经决定以身许国了!”
管仲辉看看童军威红底领章上一道金边一颗星的少尉领章,打断他的话说:“他妈的!他们那么多的大军人为什么自己不守南京?老蒋昨 天也飞走了!你别太傻!对别人我不说真话,对你,令兄是我的知交,我可得说真话。你犯不着发傻卖命!留得青山在,以后能好好打仗时再 谈什么以身许国。这次,可别上当!”
童军威愣在那里,看着摇晃的烛火,心里也像烛光般地扑朔迷离摇晃不定,胸间充塞着一种无言的哀戚。
客厅里没有火,很冷。管仲辉搓搓手,又叹一口气,说:“别看我比你官儿大,是个副参谋长!可是我们根本无法改变控制我们目前的命 运和将来的前途。”
童军威终于忍不住了,一种强烈的憎恶感情油然而生,慷慨地说:“不!只要我们愿意付出牺牲,只要我们中国人个个都拼死同侵略者战 斗到最后一息,这种看来无法改变的命运和前途总是要改变的。”
管仲辉瞪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唐突和幼稚,踱回来,摸出香烟点上了火,在沙发上坐下,说:“我是搞军事的!别的不懂,军事并不外行 。什么事我都看得很清楚。打仗的事,非同儿戏。将帅无能,害死三军!日本侵华,一贯采取速战速决方针。它要速战速决,我们就该拖延时 日,不宜打这种大规模的被动仗。上海打一打当然必要,但到后期,不少人曾建议:上海会战要适可而止,及时向吴福线既设阵地转移,以便 更好地保护自己战斗力并打击敌人。十月初,上边采纳了这个意见,下令前线部队向吴福线转移。前线已执行,可是第二天,突然召集紧急会 议,说:根据外交部意见,九国公约国家正开会,只要在上海顶下去,九国可能会出面制裁日本。因此,撤回命令要各部死守。但前线已引起 混乱。朝令夕改,原阵地怎么站得住脚?十一月初,日军由杭州湾登陆迂回,我方撤到吴福线的军队还没站稳脚跟,敌人已从吴福线两侧威胁 过来,只好继续向锡澄线①撤退。这样一来,南京防务问题,就提前放到日程上来了。”
①锡澄线:无锡至江阴一线。
童军威也约略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但不禁说:“难道南京不该守吗?”
管仲辉捧起茶喝,热茶已经不烫了,说:“你听我说!十一月中,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应否坚守南京,有人悲观,不敢说话;有人对 战守问题心中无数,也不敢说话。老蒋说:南京乃我国首都,总理陵寝所在,国际观瞻所系,不能弃而不守。今天哪位愿守南京?无人答腔。 他气得说:既然无人自告奋勇,让我自己来守城吧!其实,他惯用这套手腕,谁人不知。他这么一激,又加上他事先也早有了安排,遂有唐生 智报名,说他愿守南京。唐做了南京卫戍司令长官,我这些陪葬的也就跟着倒大霉了。老蒋昨天离京时,召集我们守军高级将领训话,要大家 死守,并说:云南部队已在开拔途中,只要死守,不久他将亲率大军来解南京之围,歼灭日寇光复国土。你说可信不可信?哈哈,把我们当笨 蛋!”
管仲辉说得气愤,猛地啐掉那支吸了几口就已经燃掉一大截的香烟。天气虽冷,客厅里哈出气来也看得到白雾,但看得出他额上好像冒油 ,烛光辉映下亮闪闪的。
童军威也喝了一口已经温热的茶,叹了一口气,说:“其实,现在在京部队,差不多都是京沪线上七零八落的溃军。像七十八军什么的, 一个军实际只有七千人,新兵听说占四千,有的连枪都没摸过,射击要领一点也不懂!这样的部队,能有多强的战斗力,难道不知道?”
管仲辉苦笑笑,说:“怎么不知道?这叫作抱人家的儿子当兵嘛!而且,这些凑在一起守南京的将领们,各有各的来头,谁有本领能一起 指挥得动?我看哪,上边其实根本无意坚守南京,也不信南京守得住。将一切能调得动的兵力都集中放在南京,使南京防守的兵力愈增愈多, 达到了十一万多人,是有心摆出架势给日本人看,好像表示出抗战的决心。实际是配合德国大使陶德曼来调停中日战争。心里希冀的是陶德曼 的调停能成功,日军可能不会认真地进攻南京!”
“有这种可能吗?”童军威忧心忡忡地问。
管仲辉又站起来踱方步,摇头说:“《三国演义》上的空城计那是演义,要我是司马懿,早进城将诸葛亮抓出来砍了!现在,南京城这种 架势,我是日本首相或者我是松井石根大将都不会放弃占领南京!到了嘴的鱼,猫能不吃吗?日本人打得正顺手,肯放下屠刀停步不前?现在 谈和平,对方一定讨高价,就怕我们出不起这高价呢!”
窗外,夜色浓黑,黑得使人想起西洋绘画中死神披的拖天扫地的黑大氅。远处炮轰似的“隆隆”声又在鸣响。
童军威义愤填膺,一字一声地说:“我老是觉得上边对抗战不坚决,总是像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难道,我们在前方流血,有人却拿我们 作赌本来妥协?为什么就没有破釜沉舟抗战到底的决心呢?”
管仲辉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思索着说:“南京,难道是个能防守的地方吗?明知不可守而偏要守,就叫作拿生灵涂炭当儿戏!日本利用 它占领上海后的有利形势,用优势的海陆空军,沿长江、沿京沪路、沿京杭国道这种有利的水陆交通线前进,机动性很大。南京,地形背水, 在长江湾曲部内,日本可以用海军封锁,也可以用海军炮击,从陆上又可以由芜湖截断我后方交通线,南京怎么守?”
童军威觉得管仲辉有一种悲观、失败情绪。虽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却不喜欢这种情绪,忍不住说:“南京是首都所在,不作抵抗就放弃, 总不应该。我是一个下级军官,服从指挥,好在早下定决心:一死报国!即使面临刀山火海,也绝不偷生,一定与阵地共存亡!”
管仲辉苦笑笑,说:“在战争中只有一个法则,就是一切要服从战争的胜利。现在死守南京,是违反这法则的!”
童军威听着远方传来的隐约炮声,皱着眉,忽然说:“只有我们舍得死,才有可能得到胜利。如果怕死,哪会有胜利的希望?”
管仲辉用一种惊讶和同情的目光,看看面前的年轻军人。他看得出年轻军人满腔热血,叹口气说:“不作任何抵抗就放弃,当然不可。但 不应死守,用过多的部队争一城一池之得失。应当只用少数兵力作象征性的防守,在适当抵抗之后主动撤退。争取时间,进行整补。现在你可 能不知道:为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