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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皓听了面面相觑。众人听了也忿忿不平,你一嘴我一舌的地骂将起来。有骂韩朝宗言而无信的,也有骂张垍是小人的。
张子容见状,劝道:“浩然兄,张垍虽然无耻,韩大人却对你是一片苦心。李县尉言之有理,不去恐怕不妥。”
孟浩然道:“吾也曾闯荡京师,求仕多年,早已淡泊名利,厌倦官场。管他呢!太白弟,来,哥哥敬你一杯!”
李县尉知道再劝无用,遂怏怏然复命而去。
一直没啃气的李白明白自己“扬眉吐气,一展鸿鹄之志”的希望又一次成了泡影。与浩然干杯后对崔宗之叹道:“你说韩朝宗以乐于识拔后进闻名,士人争相投靠。看来,也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崔宗之劝慰道:“太白,我这几年在长安,看得很清楚。玄宗身边的那些人物,与其说是在为保大唐的江山,倒不如说是在保自己头上的乌纱。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甫、高力士之流玩弄权术,连贤相张九龄在朝中也受奸臣排挤算计,处境危艰。可有谁敢给玄宗进一言?”
“只是连累了浩然兄,弟心有不安。”
孟浩然道:“吾本山人。天地之间,友情为重,浩然不悔也!”
李白仰天长叹曰:
结发未识亨,所交尽豪雄。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
小节岂足言,退耕春陵东。归来无产业,生事如转篷。
一朝乌裘敝,百镒黄金空。弹剑徒激昂,出门悲路穷。
吾兄青云士,然诺闻诸公。所以陈片言,片言贵情通。
棣华傥不接,甘与秋草同。
吟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夜,孟浩然心情烦躁,悲愤不已,与李白、张子容、王迥、崔宗之在涧南园相醉到
天明。
次日,李白要走了,来向孟浩然辞行。
“太白弟意欲何往?”
李白剑眉紧锁:“我误学书剑,薄游人间。如今有才无命,时运不济,不为世用。书室坐愁,扪松伤心,抚鹤叹息。从此我只好孤云归山,飞鸟投林,浪迹天涯了。”
盂浩然安慰道:“其实无官无禄,不侍权贵也好。吾等淡泊山水田园以养志,但求及时
行乐以养身。吟酒赋诗亦可名满天下,岂不快哉?”
“浩然兄品格高尚,为了朋友可以放弃官冕车马,荣华富贵;你胸怀豁达,鄙视功名,甘愿摒除尘杂,归隐山林。高风亮节似高山仰止。令弟肃然起敬!”
“吾也曾和太白小弟一样,壮怀激烈,远赴京洛,漫游吴越三湘。可生活之挫折,人生之波澜使吾顿悟,一个人可以没有官冕车马,荣华富贵,但不可以没有友情和风骨!”
李白非常感动,不禁含着热泪,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孟浩然的双手,怀着深深的崇敬仰慕之情慨然吟道: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孟浩然仰天大笑曰:“太白弟年轻俊逸,风流倜傥,诗仙之名天下闻。与尔相比,吾何
足道哉?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也!”
35、孤烛异乡主仆相亲仕途险恶忠臣遭贬
李白走后,孟浩然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一想起出尔反尔的韩朝宗,他心里就有气。
两个弟弟和外甥终于接到了从韩司马入西军的通知。这对孟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喜讯。
蕙玉高兴地一面忙着替弟弟准备着行装,一面唠叨着:“多亏了韩大人,两位叔叔一定要精忠报国,在军中好好干,为大唐守好边关。”
“军旅艰苦,你们可要照顾好自己。”孟夫人也道。
“相公,你别再责怪韩使君了。应该感谢他才是啊!”蕙玉仍然唠叨着。
听了蕙玉的唠叨,盂浩然想起自己那天失约不赴的一番气话,觉得是有点过分了。韩使君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凭交情,自己的话他也不会当耳旁风,可能人家确实有什么难处。思前想后,盂浩然觉得应该给韩大人写一封书信致歉,并表怀念和感激之情。于是回到书房,坐到书案前,提起笔来:
韩公是襄士,日赏城西岑。结构意不浅,岩潭趣转深。
皇华一动咏,荆国几谣吟。旧径兰勿剪,新堤柳欲阴。
砌傍馀怪石,沙上有闲禽。自牧豫章郡,空瞻枫树林。
因声寄流水,善听在知音。耆旧眇不接,崔徐无处寻。
物情多贵远,贤俊岂无今。迟尔长江暮,澄清一洗心。
诸昆弟及外甥临走那天,孟夫人和姐姐莫孟氏拥着儿子依依不舍,反复叮咛了许多话。盂浩然则以诗送行:
念尔习诗礼,未曾违户庭。
平生早偏露,万里更飘零。
坐弃三牲养,行观八阵形。
饰装辞故里,谋策赴边庭。
壮志吞鸿鹄,遥心伴鹡鸰,
所从文且武,不战自应宁。
送走弟弟和外甥,盂浩然心中黯然,若有所失。他感到,抛开烦恼的最好办法就是外出云游,使自己陶醉于那优美绮丽的山水之间。
开元二十四年冬,孟浩然带着孟南入蜀,往游广汉。
这一年的除夕,他是在路途中度过的。
夜里,下起了大雪。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孟浩然和南儿主仆二人却住在乡下一间破旧的小客栈里。客房内四面漏风,孟南一面点蜡烛,一面冷得直打哆嗦。
“南儿,干脆咱俩睡一个被窝吧!”孟浩然道。
孟南不肯:“我睡觉不老实,恐扰得您睡不好。”
“你这个傻瓜,还不好意思?两人挤一起多热乎呀!”孟浩然笑起来。
“公子,这会儿您想家吗?”孟南钻进被窝后问道。
孟浩然望着飘动的烛苗,叹道:“咋能不想呢!异乡飘泊,真忍不住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啊!老母、妻儿、兄弟,不知道他们此刻都好吗?”
“公子,还记得吗?我曾经是个讨饭的。那年也是除夕,老爷在施舍的时候,知道了我自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于是,收留了我,并替我取名孟南。”
“咋不记得呢。转眼间,已经二十多年了。”
“老爷的救命之恩南儿没齿难忘!”孟南动情地说。
“傻小子,客气啥呢?我们早已是一家人了。你为人忠厚,忠心耿耿地跟着我鞍前马后,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公子,谢谢您!”
“时光过得真快,新的一年又要来到了!”盂浩然忽然激动起来,不觉吟道:
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渐与骨肉远,转于奴仆亲。
那堪正飘泊,来日岁华新。
第二天,雪停了。孟浩然主仆二人紧赶慢赶到了眉州。
在这里,孟浩然拜访了眉州知府卢象。见到好友,卢象自然十分高兴。他陪着孟浩然在岷江泛舟,尽兴地玩了个够。
对眉山的名胜,卢明府津津乐道,如数家珍:“眉山自古山川灵秀,风光旖旎。‘苏祠瑞莲’年年常开;‘蟆颐晚照’、‘江乡夜月’是休闲的好去处;青神‘灵岩石笋’直指苍穹;‘中坝渔村’春风依旧;‘松江野渡’、‘九洞桥’古韵犹存;远眺‘峨眉霁雪’胜景如昔。你看,山腰有一处泉眼,古称醴泉,故山名称醴泉山。山边那条小河,因泉得名叫醴泉江。江中建有堰塘,称醴泉堰。”
只见堤内浪花飞溅,长流不息。堰边古榕一株,枝繁叶茂,树冠像一把巨伞。
“果然山清水秀,不枉来此一游!”孟浩然开心道。
游完“眉州八景”,卢明府又领着孟浩然来到彭山县象耳山:“在眉州,象耳山有两座。当然,最美的还是彭山县这座。”
孟浩然举目四望,只见山深林密,重峦叠翠,景色秀丽。山中有号称“九楼十八殿”的象耳寺,山前有古镇江口,山下有宝砚、磨针二溪,
“老百姓说这里就是太白兄幼时磨杵成针,读书游玩的地方。”卢明府笑道。
“如此佳境,难怪‘垂髫’之年的太白兄,跋山涉水来此读书。”孟浩然触景生情,不免感慨:
百里行春返,清流逸兴多。
鹢舟随雁泊,江火共星罗。
已救田家旱,仍医俗化讹。
文章推后辈,风雅激颓波。
高岸迷陵谷,新声满棹歌。
犹怜不才子,白首未登科。
卢明府理解他的心境:“浩然兄已诗名天下,虽未登科及第,亦无悔也!”
广汉归来,王迥来家看望。还未坐定,即匆忙告诉孟浩然:“听说山南东道采访使韩朝宗大人因事被贬为洪州刺史,不日将离开襄阳。”
“啊?所为何事?”
“朝中之事,谁能说得清?”王迥无奈地回答。
想起韩氏父子多年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孟浩然心情沉重:“自己无官无爵,一介布衣,而韩氏父子都是朝廷重臣,却礼贤下士,与吾竟成‘忘形之交’。这是多么难得的情谊呀!”
“是啊!”蕙玉也道。
韩朝宗离开襄阳赴洪州任那天,孟浩然和王迥前往送行。
韩府前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