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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卢香君面带愁容,说道:“听说孟公子病了,奴家心中甚为不安,特来看望。近日可好些了?”
“吾只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孟浩然刚欲起身,被卢香君按住了:“孟公子躺着别动,待小女给你熬碗姜汤去!”
望着香君转身的背影,孟浩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不一会儿,卢香君轻盈柔美的身姿又出现在面前:“孟公子,姜汤来了,趁热喝了吧!”
一碗热汤下肚,孟浩然果然觉得精神好多了。看着卢香君那微微沁出汗珠、白里透红的面颊,他心里感动极了:“香君,快坐下歇歇吧!”
卢香君迟疑片刻,慢慢在孟浩然身边坐下。
“香君,尔一个如此有才气的女子,为何竟流落于此?”孟浩然问道。
卢香君叹了一口气:“公子有所不知,小女本是洛阳人氏,因家境贫寒,随父卖唱谋生,流落于途,苦不堪言。后家父不幸亡故,恰遇被贬正要赴任的张县尉夫妇好心收留,才活了下来。”
“子容夫妇亦在难中,尚积德行善,是好心人哪!”孟浩然也叹道。
“谁说不是呢?这几日,孟公子生病卧床,张大人公务繁忙,还一再嘱咐我悉心照料你。”
“唉!张大人心虽善却仕途不顺;尔虽聪慧却命运坎坷;吾则空怀报国之心,应举不第,失意落寞。吾等如今都沦落天涯,委实可悲可叹也!”
“孟公子不必如此悲叹。世事如梦虽沧桑难料,尚可从长计议。眼下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一连几天,卢香君都日夜守侯在孟浩然身边,问寒问暖,悉心照料。他很快就康复了。
正值初春,风和日丽。两人一起漫步来到后花园散心。腊梅枝间,繁花朵朵,暗香浮动。
孟浩然深情地端详着香君略带疲倦的脸庞,心中激动不安:“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这些日子,让你受累,浩然谢谢你了!”
“谢我做甚,你应当感谢张大人才对!”
“承蒙关照,岂有不谢之理?”
“香君久慕公子诗名,若真要谢,就送小女子一首诗吧!”卢香君高兴得笑了,笑得依然那样妩媚动人。
孟浩然看着卢香君同样深情的脸庞,不禁轻轻吟道:
阮籍推名饮,清风满竹林。
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
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沉。
予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
刹时,两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许久也不愿松开。
从此,孟浩然与卢香君每日亲密无间,朝夕相处,弹琴赋诗,谈笑风生,竟成了红颜知己。这感情的旋涡使两人几乎不能自拔。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漫山遍野已经春暖花开。
一日,孟浩然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全是远方的亲人。特别是妻子蕙玉那充满期待,日夜盼郎归来的眼神,令他感到阵阵不安。
第二天,孟浩然告诉张子容,由于怀旧思乡意切,欲早日回襄阳去。
张子容也不便强留。待到孟浩然病体完全痊愈之后,便替他备下船只,整理了行装,并赠他五言律诗一首饯行,以表依依惜别之情:
东越相逢地,西亭送别津。
风潮看解缆,云海去愁人。
乡在桃林岸,山连枫树春。
因怀故园意,归与孟家邻。
孟浩然也写了一首《永嘉别张子容》,把两人此时的心境表露无遗:
旧国余归楚,新年于北征。
挂帆愁海路,分手恋朋情。
日夕故园意,订洲青草生。
何时一杯酒,重与季鹰倾。
临行前,子容夫人又亲手做了许多好吃的让孟浩然带上。
卢香君也来送别。孟浩然发觉她双眼噙着泪花。他鼻头一酸,扭过头去。此时,两人百感交集,难舍难分。
子容见状笑道:“你二位不必如此悲戚,只要有缘,日后还会再相聚的。”
子容话中有话。孟浩然听后白了他一眼,默默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孟浩然浮海北归,回到越州,又住了些日子。卢香君的音容笑貌老是挥之不去,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这使孟浩然无限感伤。开元二十一年春天,他决定经扬州,溯长江返程回襄阳。
途经武昌,楚天碧碧。他开始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了:
家本洞湖上,岁时归思催。
客心徒欲速,江路苦邅回。
残冻因风解,新正度腊开。
行看武昌柳,仿佛映楼台。
孟浩然再次登上高高的黃鶴楼,这里是当年诗中好友李白送他下扬州分别的地方。遙望
着芳草凄凄的鹦鹉洲,白色的水鳥栖满了江水岸邊,孟浩然触景生情,思念道:
昔登江上黄鹤楼,遥爱江中鹦鹉洲。
洲势逶迤绕碧流,鸳鸯鸂鶒满滩头。
滩头日落沙碛长,金沙熠熠动飙光。
舟人牵锦缆,浣女结罗裳。
月明全见芦花白,风起遥闻杜若香。
君行采采莫相忘。
归至春秋战国时楚国的别邑郢中,汉水两岸那熟悉的江襄景物,顿时使孟浩然感到万分亲切。他知道,这儿离家乡越来越近了:
远游经海峤,返棹归山阿。
日夕见乔木,乡关在伐柯。
愁随江路尽,喜入郢门多。
左右看桑土,依然即匪他。
他高兴起来,心中的烦闷和忧愁随风而散。
五月仲夏,在外游历多年的孟浩然,终于回到了故乡襄阳。
日夜思念的丈夫归来,令蕙玉喜极而泣;“官人哪,你可回来了。你这一去就是数年。我天天盼郎归,真是望眼欲穿哪!”
她哽咽着告诉丈夫,老爷不幸已于年初过世了。
孟浩然如五雷轰顶,扑通一下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禁不住双泪长流。
母亲含着眼泪扶起自己的儿子:“浩儿呀,你咋才回来?老爷临死前,最挂念的就是你啊!”
孟浩然哭得越发伤心了:“孩儿不孝,有罪呀!”
母亲拭泪道:“好在你媳妇温柔贤淑,儿子孝顺懂事。他们代你尽了孝道。”
自从二十一岁上把蕙玉娶进孟家的门,已经二十多年了。虽说夫妻恩爱,但她却没享过一天清福。这些年,自己隐居鹿门,埋头读书;下洞庭,游三湘四水;上长安,应举求仕;访吴越,饱览山水风光;四处游历,一事无成。可妻子长年厮守在家,上孝敬父母,下抚育孩儿,族间邻里莫不夸她是个贤妻良母!
孟浩然发现妻子老了,昔日俊美的面容也憔悴多了。虽风韵犹存,但根根白发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她的额头:
妾有盘龙镜,清光常昼发。
自从生尘埃,有若雾中月。
愁来试取照,坐叹生白发。
寄语边塞人,如何久离别。
此时孟浩然不禁又想起了年轻貌美的卢香君。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觉得无比惭愧,自己太对不起妻子了。他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28、子容忽然一步登天浩然又萌仕之意
28、时来运转子容忽然一步登天欲济苍生浩然又萌求仕之意
吴越优美的自然山水和涧南园恬淡安宁的生活,渐渐地抹平了孟浩然心中应举不第的伤痕。
一日闲暇,孟浩然收到了刘慎虚的来信,知他已于考中开元二十一年进士,调洛阳尉,已赴任去了。替友高兴之余,孟浩然又想起了尚在京邑的几位朋友们。几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想了想,便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给远在长安的王维他们写信,坦言四十岁上京的缘由和游越归来的情况:
尝读高士传,最嘉陶征君。日耽田园趣,自谓羲皇人。
予复何为者,栖栖徒问津。中年废丘壑,上国旅风尘。
忠欲事明主,孝思侍老亲。归来当炎夏,耕稼不及春。
扇枕北窗下,采芝南涧滨。因声谢同列,吾慕颍阳真。
吩咐南儿把书信送出以后,孟浩然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有道是,世事如云任卷舒。
刚放下笔,王迥突然风风火火地来了:“浩然兄,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啥喜讯?看你猴急的。”孟浩然悠悠地扇着芭蕉扇。
“你离开乐城后,子容先是被任命为奉先县令,秩满后又晋升为驾部郎中,昨日已休沐还乡省亲来了。”
“白云弟,此话当真?”孟浩然停住手中的扇子。
“还金兰兄弟哩!我啥时对你打过诓语?”王迥一把夺过芭蕉扇,扇着头上的汗。“今晚这张明府邀请你我兄弟赴宴哩!”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孟浩然感慨万端。
此刻,张府新建别业张灯结彩,红灯高挂,烛火通明,热闹非凡。大门上方的匾额上馏金草书着“海亭”二字。
孟浩然和王迥赶到时,许多地方官员和社会各界名流都已到了。
“子容弟,你我音问久疏,唯愿一切康适。却不料你如今双喜临门,大喜大喜!”孟浩然拱手道。
张子容笑迎道:“浩然兄,乐城一别,已数年矣,想煞吾也。你我兄弟不必客气,快快有请!”
正说着,两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