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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一个好丈夫,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黄为摆着手说道:“我算啥最好的?还有比我更好的哩。”
“比你更好的?无没有见过。”
“真的。这阵子,有好多来买砖的,尽少要砖,出了那么多钱,不要那么多货,你说这些人好不好?”
“嗯,的确风格高尚。”迟书君思考了一阵说,“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有啥问题?大概是看着我们厂子快倒了,发善心呗。”
“有这批人支持就好,看你能不能在厂里多呆一阵子。厂子千万不能倒了,要不你又该失业。”
“你说得对,厂子不能倒。”黄为说到这里,抖擞起精神来,“估计厂子不容易倒,现在改建房屋的人多,砖厂应该说有很好的发展前境。可是,我们厂的砖质量差,销路不畅。堆积如山的砖,多数是次品、泥巴货,人家不要。”
“你应该说服龙二爷,一定要抓住这个有利条件,千万不要把找钱的机会失掉了。”迟书君掂缀了一下担心说道。
“我已经劝过他好几回了,可我这般无名小卒的话,他能听进去吗?动不动就是一套大道理,还把你说得哑口无言。”
“即使你说不服,镇里面也该管一管。安心办企业,又让其自生自灭,不知他们这伙人居心何在。”
黄为怕入彀还劝着妻子:“别为古人担忧,不去揣底好。贫民百姓,就只管干活吃饭吧。就算你有一套管理经验,准会重用你呢?原来的厂长据说很有一套,还被人家贬呢,你我这些虾米瞎操心顶屁用。”
“算了,别操心好,还是多考虑点自己的事吧。现在的任务是好好睡觉,确保明天有足够的精力劳动。”迟书君说罢,领着黄娟睡觉去了。
以后接连几天,黄为上班总是伶伶仃仃倚着砖打瞌睡,因为没不拖砖的了。龙二爷看着堆积如山的废砖,若无其事的。当工人们叫他发工资时,他才有点紧张感。这天,不少人都没有去上班,围着办公室跌足叫闹起来:
“龙厂长,发工资给我们。”
“龙厂长,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发得啰!”
“……不干啰,回家种地去。”
“……不发工资,我们摆工!”
……
龙二爷不好遏制,叫会计按原来的定额减少一半,发一月的工资。黄为扣掉借款,一分钱也没有拿回家。工人们看着凋零的厂子,领到少得可怜的薪水,有的甘愿舍掉一个月的工资,回家种地去了。渐渐的,厂里的职工少了将近一半,两座烟囱只有一根冒烟了。龙二爷看到这种惨淡局面,没有开会,也没有指责谁,开着他的小车走了。有的说他去了峨眉山;有的说他去了九寨沟;有的说去了海南岛……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是旅游去了。
黄为没有拿钱回家,迟书君从没有过问,因为她知道黄为从不乱花一分钱。她希望黄为把工资攒起来,巨款一下到手好还一股债。有时还给黄为建议:
“你的工资就存在厂里吧,免得拿回家来扯化了。将来成堆进上三五几千的,多爱人?”
黄为苦笑着直点头。
过了好大一阵子,龙二爷开着小车回来了,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工人们尽往好处想:看来咱厂要起死回生了!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来了一家大老板,说是修镇农贸市场,再多砖也要。黄为早早作好了发砖的准备,可他失职了,今天的砖不用清点,搬运只顾上车就是了。大概是龙二爷见砖的销路好,开了个职工大会,作了简短的指示:
“……现在砖的销路好,大家要争取快出砖,多干活儿有奖。请大家顺便通知一下那些辞了职的职工,说厂的大门敞开着的,希望他们尽快回来,砖厂未来的前境是美好的……”
受了龙二爷的鼓动,还真有那么一部分辞了职的职工返回来了。没几天,积压的砖被基本上拖空了。工人们看到这种局面,大家的劲鼓起了,掀起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由于乡政府大楼倒塌的阴影一直困绕着黄为,他始终怕悲剧到处重演。于是,他便去向拖砖的李司机打听:
“这些砖都是次品,修高楼大厦可不行啊,你们干嘛专拖这类废砖?”
李司机说道:“我也搞不清楚。其实工地附近有个砖厂,人家的砖质量上成,可承包人总是不买人家的。那个厂据说是几户人家合办的,多办是嫌人家的规模小吧。不过,这类砖填心子可能问题不大,只需用好砖砌柱子,是没有多大危险的。”
优质砖不要选劣质砖的风格又震惊了黄为,他在问自己:难道这些就是改革开放后出现的新生事物?今天,他在回家途中设想着:把这则好消息告诉妻子。
半路上,迟书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看她那样子,料定家里出了大事。见妻子大汗淋漓他更揪心了:
“家里出了什么事?”
“快,快回家,奶奶病倒了!”迟书君说着,领着黄为一路小跑回家。
夫妻俩来到奶奶床前,见黄娟跪在床边哭得泪人似的。黄为喊了几声,黄大婆急促地齁着没有应声。只见老人两眼发直面色苍白,嘴唇不住地擅动着。黄为立即吩咐:
“快去准备一个大箩筐,咱俩抬奶奶去医院。”
黄为和迟书君抬着黄大婆直往前奔;黄一之和常淑琴紧跟在后面。到医院急诊,结果令人大失所望:肺癌晚期!
黄为率性去找黄中商量,江雪剀切作了主张:“还医她干啥?早死早好。”
黄中也说:“算了,肺癌晚期也治不好的,别去白废钱,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黄中呷了一口茶看着小报又说,“你去吧,呆会儿我来医院看看。”
江雪取缔着:“不能去!怕传染。”
黄为把三弟的意思给父母说了,他两勉强同意了黄中的意见。常淑琴叫医生开了点药,尽到了自己最后的一份责任。处方下来,药费和注射费一共八十五无。由于四人走得仓卒,都忘了带钱。黄为只好对父亲说:
“你去三弟那里借钱把药费开了,我和书君抬着奶奶先走。”
黄一之去找黄中,他刚提出借钱的事,江雪的脸就变了色,说道:“这个月黄中还没有进工资,我们家吃紧得很。这样吧,给医院打个电话去,就说欠几天。”江雪说着,拨通了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黄中,“快讲吧。”
黄中迟疑了片刻还是讲了:“……我是黄中啊,我奶奶欠的八十五元暂拖两天……”
医生一听鼎名,电话里传出了可喜的声音:“哦,黄所长啊,没问题,没问题……”
晚上,常淑琴和迟书君一直守在病笃的黄大婆身边,两娘母通霄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常淑琴就吩咐黄一之去街上给黄亮打个电话,叫他回来见他奶奶最后一面。黄一之来到街上,正碰见雪去买菜,一说起打电话的事,江雪的态度异常好,忙说:
“就去我家打吧,邮局的长途电话费很贵。”
黄一之乐意去了儿子家,还是江雪拨通的电话。
黄一之回家时,发现母亲的病情更严重了,他担心二儿子很可能在老人临终前赶不回来,他准备去大队找王医生给输点液,好多维持几天生命。黄一之这个想法和常淑琴一致。黄一之刚到当门竹林边,就见对门来了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疾步来到黄一之跟前,都是彬彬有礼,其中一个说:
“昨天真对不起,治疗得比较草率,我们不知道病人是黄所长的奶奶,今天特意带了些好药来。”
两位医生被黄一之带进屋,诊断了一会儿,一个医生说:“老人很难度过今天晚上。给她输两瓶液,也可能只能维持两三天。”
“行。”常淑琴揉着充满血丝的眼说,“哪怕是多一天也好,作为晚辈的也能多看老人几眼。”
两位医生没有收医药费就走了,常淑琴心底感激起黄中来:这个孝顺的儿子,在娘最困难的时候帮得多及时啊!三天后的上午,大家望眼欲穿的黄亮从广州回来了,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陈英。顿时,黄家悲喜交加,各自都有说不完的话儿。黄亮和陈英在他奶奶病床前掉了一阵泪,被常淑琴劝开了:
“你们不要悲伤,人老了总是要死的,让她安安心心去吧,千万不要伤了你们的身体,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黄亮告诉母亲:“就是家里不打电话来,最近我们也准备回来办理结婚手续。”
“结婚?你有女朋友啦?”常淑琴很惊讶。
“嗯。”黄亮直点头。
“在哪儿?引来娘看看!”常淑琴高兴得直拍手。
黄亮指着旁边的陈英说:“就是她……”
常淑琴看着这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埋伏了好久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她心里无比激动,直催着黄娟:
“快,快叫你二孃。”
“二孃……”黄娟脆生生地喊着。
“真乖。”陈英夸着,抱起黄娟亲了亲。
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