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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龙大时工商所的头头周胖官过来了。黄亮赶紧递上两百块钱纳税。周胖官摆手笑道:
“我不是来收税的,是来看你们做生意的。”
龙大递过去一支烟,两人边抽边聊。周胖官说:“你这玉米生意还好点,我的菜油生意很皮。”
“做菜油生意更有讲究哟,你那个赚项更大。”
“不行啊,……需求量小,不能假得太凶,人的嘴巴就是眼睛。”
“你的门路好,消息更灵通,以后有好门路给我指点指点,反正少不了你那一份。”
“没问题。现在仅凭那点工资,抽烟都不够,别说吃饭了。我看你也别亲自干了,赌给别人,或请人吧。看我,多轻松?”
……
中午过了,买粮食的人才散尽,一车玉米所剩无几。龙大甩了五百块钱给黄亮,说:
“你拿着吧,多少就这样……”
黄亮只收了两百钱,又拿一百给龙大说:“我只要一百块,多了良心过不去。”
“什么良心?良心值多少钱一斤?”龙大更把五百块钱利润塞进黄亮荷包里,拉着黄亮边走边说,“……喝酒去。”
黄亮和龙大来到酒店,见一张大圆战上基本上坐满了人,全是白胖胖的,弟弟黄中也在。黄亮觉得和这些阔人一起就餐不协调,转身跑了。他来到一个小吃店,买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唏哩唬噜吃起来。这时,对面一张桌子傍坐着一个年约半百的老人,衣衫破烂,满脸皱纹,发须苍白,正在啃着半个冷馒头瞅着黄亮不转眼。黄亮见老人疲癃难咽的样子,很同情,便去买了一碗稀饭递过去,又和老人同桌攀谈起来:
“老人家,这冷馒头没有稀饭可吞不下去呀。”
“今天我身上只有买一个馒头的钱,连一碗稀饭也买不起了。”
“老人家,不要太俭省了,你这把年纪,应该好好享受才是。”
“年轻人,不俭省不行啊。家里的钱前些日子被骗了。现在油断筋了,省下点钱来打了一斤半青油,一下锅,满是泡子,吃起来还涩口……”
“这分明是掺了假,你可以去找卖主啊。”
“我找了卖主,还找了工商所。可没人买我的账,还说我小俗。”老人提起油瓶子,晃了晃说,“看嘛,就是这油,还是提回去吃了算了,总有点油味道嘛。”
黄亮听着,也跟着悲伤起来。临走的时候,他摸出十块钱放在老人桌前,转身去了。老人感激涕零,黄亮身后传来一连串的道谢声。
黄亮回到家里,常淑琴首先说:“乡亲们等着你拖玉米回来,毛算了一下可能要好几吨,问你拖不拖?”
黄亮考虑了一阵子说:“既然大家相信我,就去拖一车吧。”
黄为说:“你看着办吧,万分生意不好做就算了,千万不要做亏本生意,还是搞农业稳当些。”
“我再去做一次,请哥哥放心,不可能亏本的。只要乡亲们满意,我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黄亮又去了陕西。这次的运气差,贩子多了,玉米价钱和本地只相差角把钱一斤。这回黄亮只拖了五吨回来。据说龙大还买了十多吨。回来后,黄亮只是打本卖给了乡亲们,算了二角四分钱一斤。当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一车玉米还是卖光了。第二天,有的社员赶场回来,奇谈怪论就多了:
“哎呀,我们吃亏了,街上的玉米才二角一一斤。”
“这个黄二,开始整人了。”
“不该买他的玉米。”
“找他退钱去。”
也有公道的说法:
“各有各的货不同。”
“人家做生意不赚钱吃什么?”
“一个愿者一个受者,别怪人家。”
……
黄亮听了别人的议论非常惭愧。
常淑琴板着脸说:“黄二,你的价钱是不是卖高了?黑心钱使不得呀。”
“娘,我的心没有黑。”黄亮诅丧了,“……所差的价钱我会退人家的。”
黄为也指责起弟弟来:“卖多少钱一斤你应该先算好,现在补上也是个巴巴。”
黄亮有口难言,没有给家里人多做解释,带着钱出了门,挨家挨户去清退。了这桩心事后,他心里仍不平静:龙大的玉米扣斤压两又发水,一吨当一吨半卖,明说二角一一斤也顶了三角多一斤。想到这些,他咬牙切齿恨龙大,心里埋怨乡亲们没眼光,给了这号不法之徒可乘之机。这趟生意下来,黄亮不但经济损失了好几百块,精神还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从此,黄亮决定不去做生意了。
以后,黄家的经济紧张起来。常淑琴怕迟书君营养不良影响肚里的胎儿,她把全家人叫到身边,提出了早先的设想:
“俗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我打算把黄大两口子分出去,好各奔前程。”
迟书君衷求道:“娘,我从来没有闲弃过这个家,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一起过吧。”
黄为也说:“娘,就一起过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好你们的。”
常淑琴说:“我知道你们心眼好,可我内心有愧。书君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需要营养。分了家,小锅小灶的,你好将就将就书君。肚子里的孩子是大事呀。”
黄亮也满口同意:“这样好,分家是为了更好的奋斗。我这里有二百多块钱,哥拿着买点营养品给嫂子吃吧。”
黄一之也同意:“多调些谷子给你们。你们年轻人口才好,食量大,容易饿坏的。”
黄大一笑道:“这样分家好哇!很多家庭都是吵架分家,我们和和气气分开,不拿笑话给别人说,对,就这样办。”
黄为和迟书君没有多话说了。
第二天,黄为在新屋里打了灶,单独开锅了。他没有分家里的猪,决定过些日子去买几头小猪儿喂。黄亮帮着哥哥搭了两个猪圈,并催哥哥要早点把笼子猪儿买回来。没过几天,黄为就去买了几头小猪崽关在圈里。分家后,黄为依然是出晚归,把农活全顶了;迟书君做完家务后,又帮着母亲割牛草。常淑琴每次劝阻都被迟书君拒绝了。黄一之家的活儿也不少。牛忙时,农活主要是黄亮顶着;牛闲时,又成了松工,黄亮还帮哥哥干些农活。黄亮在给爷爷读报时发现了不少信息,其中最实惠的就是科学养猪。他先买来一些氨基酸、硫酸铜、骨粉等原料配制混合饲料,结果确实显著:家里的三头架子猪一个多月就出槽了。黄亮这个养猪能手的名声很快在队里传开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来掏经验。黄亮毫不保守给众人说了。黄为还在看老火色,仍用老办法喂猪,在黄亮的再三劝说下,也只去买了丁点儿添加剂来试告。社员们按照黄亮的法子饲养,都丰收了,多数的猪儿三四个月就出了槽。黄为的猪由于饲料没有喂够,只说长势比以前好,但比别人晚出槽。这阵子,黄家最累的要数迟书君,她每天除饲养四个大架子猪外,还要帮母割一背牛草。常淑琴百般推辞道:
“你千万不准再割草了,已经临产了影响胎儿看咋办?”
“娘,不会的。听医生说活动活动对胎儿有好处。”
“不行啊,割草这事儿,腰一弯一伸的,肚子里的孩子会受不了的,做点家务活儿都够你累了。”
在母亲的再三劝阻下,迟书君只好在家干家务。她看到父母太累,有时也偷偷去割草。这天早晨割草回来,迟书君突然感到肚子疼痛。这事立即惊动了黄为和常淑琴。常淑琴一推算,还不该临产的日子,料到肯定是割草伤着了胎儿了,于是马上吩咐黄为:
“快和你弟弟抬书君去医院检查。”
也怪,等黄亮来时,迟书君的腹又好好的,一点不痛了。于是她笑道:
“没什么,定是胎动。小崽崽在肚子里玩皮。”
常淑琴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对黄为说:“今天趁天气凉快,你陪书君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娘,不用了。”迟书君说,“您生了几个孩子,从没去过医院,还是生下来了。去检查,医生说个不是,还弄得提心吊胆的。”
“现在不能给以前比。”常淑琴说,“以前没有条件进医院,现在和条件比以前好。再说,现在是一胎化,讲优生优育,生个孩子不简单啊。”
黄为劝说道:“书君,听娘的话,还是去一趟医院吧,检查一下好放心。”
迟书君犟不过,只好跟着黄为去了区卫生院。他们刚走到街口时,迎面碰上了龙大。黄为咬着牙指着迟书君问龙大:
“你还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呢?我还喝过你们的喜酒哩。”
“那从前呢?”
“都认识了,是介绍工作的时候……”
“你干了什么坏事心里明白!”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共产党的干部,能干坏事吗?”
迟书君也愤怒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对你的关心呀。”龙大动了一下脑子对黄为说,“我正要回家找你,没想到正巧在这里碰见了你。”
“找我?随时奉陪!”黄为扶着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