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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摆手笑道:“我不是韩将军,我只是个执戟郎中。听说今天沛公来营,故而来拜会沛公军中高人。”
樊哙高声道:“韩郎中,我们这远远地跑来,你们也不招待招待,就这么把我们晾着啊?”
韩信一笑,道:“难道樊将军反倒想让人监视住动弹不得吗?”
樊哙见他竟然认识自己,想到自己在函谷关也被人认出,看来真是声名大振了,呵呵一笑。
夏侯婴听韩信说话甚有智蕴,来了兴趣,道:“韩兄可有什么见教?”
韩信笑道:“没有,如今鲁公忙着喝酒,我闲着没事作,过来聊聊。”
夏侯婴尚不知道怎么答话,韩信又道:“这戏亭地处天子脚下,故事不断,当年周幽王为犬戎所逐,即死于此地。鸿门坂靠山临水,直至霸上,可行地界都颇为狭长,乃是自函谷关通咸阳途中的要道,当时周章大军一路西来,突破函谷关,堪堪抵达此处,只因渡不过戏水,就被章邯一气杀出关外,落了个兵败自尽的结局。说起来秦国毕竟数百年经营,实力浩大,都护之军更是精锐无比,不可小视。沛公能直破咸阳,真是智勇双全啊!”
夏侯婴听不出这话主旨何在,只静静听着。樊哙想起这是章邯任大将军后首次建功的地方,怪不得章邯会耐不住驰马出营,旧地重游。
韩信接着道:“自陈王起事以来,四方民众纷纷不畏死而响应,齐来攻秦。秦将不能抵御,义军直入函谷关来。章邯以骊山囚徒之军,驱使比义军更不畏死的亡命囚犯以攻义军,果然当者披靡,一时间称雄海内。鲁公背负国仇家恨,以八千江东子弟兵起事,以力敌万人之勇练军,精猛异常,比不怕死的骊山囚徒更多一筹的不怕死,故而收章邯而入关中。这些年来的形势发展,不过就是一层层的强者压倒次强的重复而己。”
夏侯婴乐得听一个人闲叨打发时间,继续沉默着,点了点头。
“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此时之强,瞬时也可能变弱,以强压强,其形势绝不会久远。”
此语一出,就令沛公三将颇为惊奇了,这不是……说项羽坏话吗?
“自陈胜始,吴广、周章、六国、章邯,以至鲁公,都是只知尚武好强,能伸而未见能屈之辈。其中,自然以鲁公为至强,鲁公一旦上马执槊,则天下莫能当。然而知伸而不知屈者,必为能屈者所败!”
夏侯婴环伺一下,道:“先生之意……”
韩信毫不迟疑:“得天下者,必沛公也。”
接着又补一句:“当然前提是,沛公须活过今天。”
张良忽然从中军帐走出,径向这边走来,有些慌急,看了韩信一眼。韩信知趣,道了声告辞,起身走开,向后营去了。
看着韩信走远,夏侯婴默默对此人称奇,也在暗猜他的意图。张良低声道:“项庄在帐中以舞剑为名,意在刺杀沛公,亏得有项伯挡着,不然此时沛公已然身首异处了!”
三人大惊,樊哙略一沉吟,道:“那项羽怎么样?”
“项羽对沛公态度摇摆不定,在杀与不杀之间,我看是不杀的程度多些。”
樊哙把盾牌往臂上一上,高声道:“好说,敢动我姐夫,看看他有几个脑袋!”说罢向中军帐奔去。
夏侯婴尚有些惊疑,张良点点头对他说:“樊将军过去最好。”召欧把剑一振,说道:“大不了死在这里,我也和那项羽过过招,看看这世上的至强至能伸,是什么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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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哙进帐时,项伯与项庄两个人还在比划。
樊哙的突然出现完全改变了帐中情事的发展路径。两个因阻止樊哙进帐而被他撞进帐来的侍卫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往起爬,项伯与项庄罢剑,项羽直身把剑,而范增则确信今日之事是不可能有一件顺利的了。
樊哙怒视着手中持着剑的项庄,看得项庄心头一凛,把眼垂下。
看到樊哙,项羽眼前一亮,可以与龙且对战几十招而不分胜负的人,已经足以激起项羽的爱才之意。刘季忙起身拜道:“这是我的骖乘樊哙。”
项羽呵呵一笑:“这位壮士就是樊将军啊,函谷城头的神勇,项某记忆犹新,赐卮酒。”
(注:卮酒有四升。)
一侍卫连忙捧上酒来。樊哙也不答话,接过来一口气喝干,扑通跪下,道:
“函谷关上,我奉命检查来往乡民,并无别事。将军来时,樊哙若早知是将军,早便开关放行了,哪知将军被小人所蛊惑,以为樊哙欲阻将军,竟将樊哙打下关来,樊哙自知有罪,甘受将军责罚!”
当初樊哙在关上向龙且喊“沛公本欲放行,奈何立逼”之语时,项羽已在城头,也听在了耳朵里,那时心中便已有愧。这蛊惑人的“小人”自然是指范增与司马昂了,司马昂告诉他沛公据关,而范增唆使他直接挑衅攻关。项羽最不愿的事情就是在勇士面前不守信义,被勇士耻笑,樊哙的一阵剖白,令他很是过意不去,笑笑说:“赐彘肩!”
这回的肉上来,还不熟。樊哙接在手中,把盾牌卸下,当作案板,将肉丢在上面,扯剑出来,砍了几下,拎起一块大的,大嚼起来,嘴中声音响得极大。
项羽哈哈大笑,说:“此真壮士也,再赐卮酒!我与壮士同饮!”说罢自己也拉了酒来,大喝一通。
樊哙也哈哈大笑,接过酒来,道:“多谢鲁公好酒,鲁公真英雄也!”说罢也大喝起来。
张耳随即大敬刘季,项伯大大地称赞项庄的剑法,拉了项庄灌起来。大帐中酒香四溢,人人大呼小喝,范增知道这下项羽再也没有一丁点要杀刘季的意思,脸越来越绿。毕竟年纪大了,忽觉得一阵气窒,不支歪倒下去。侍从连忙扶起,喊道:“将军!君侯他……”
项羽看到范增这副样子,不禁大惊,扑过来道:“亚父,这是怎么回事?”
范增闭着眼睛,抖着嘴唇,已经说不出话来。项羽喝到:“快去找大夫!”
大夫过来探了探,道了声急火攻心。由几个侍从把范增抬出帐去了。
项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暗骂这老头子想不开,竟跟一个流氓痞子的生死计较地这么厉害。心中又惦记着要把樊哙收为麾下,当下叹道:“岁月不饶人啊,年岁一大,就万事皆休了!”
张耳道:“在下对此深有体会,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项羽高声接道:“所以得意之时,须得尽欢,今日与壮士相逢,定要斗酒三千樽,方能尽兴!”
樊哙一声答应,当下又喝成一片。
张良突然喊道:“沛公脸色怎么这么差?”接着扯了刘季一下。
刘季会意,喊道:“且容稍去片刻!”接着捂着嘴,奔出帐去了。
项羽哈哈大笑,对樊哙说:“这样的不成器的主子,跟着放心吗?”
张良赶忙道:“我们去照看下沛公!”然后看樊哙一眼,扭头也奔出帐去。
樊哙拱拱手道:“鲁公说笑,我也去看看。”随张良而出,后面传来项伯项庄的大笑声。
张良一出帐便喊:“夏侯将军、召将军,快来扶住沛公!”两人奔过来,张良道:“抬起他!”然后指了下厕所的方向,樊哙随后跟着,五个人就一起挤着往厕所跑去。
刘季着了地,问:“下面怎么办?”
张良道:“大功告成,回营!”
刘季诧异道:“这就回营?还没跟项羽打招呼呢!”张良笑道:“文王释羑里,管仲逃鲁国,哪有时间打招呼啊。万事有酒盖着,快回营!我看那些兵一直在我们车驾旁,颇有些古怪,夏侯将军不是知道一条小道么?从那里步行回去吧,不要再驾车了!沛公将你要送与项羽的礼品留下,我去交于项羽!”
刘季迟疑道:“东西都在车上,但我们这么贸然离去,项羽不会迁怒于你吗?”
张良笑道:“万事有酒,不妨。再说我是韩国司徒,只是与沛公一同来参见项羽而已。项羽也不应该把楚国的事迁怒到我一个韩国臣子的身上。”
刘季点点头道:“那就偏劳子房了!”
张良道:“路上不要迟延,回营后严加戒备,若项羽反悔,又率大军来击,则退避西南,转战汉中!”
刘季听张良这口吻,已是作了死难于此的准备,心中一阵感动。想到若真走到那一步,被项羽赶尽杀绝下又能活几天?也真是要万念俱灰了。当下也没心情再多想,与三将埋头奔去。
张良深吸口气,回车上找到礼品,进中军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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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范增盯着卧帐顶发愣。项羽走到床边,道:“亚父,您叫我?”
范增道:“鲁公,明日一早,发兵攻打霸上吧!”
项羽明显得不耐烦起来:“昨天入关之时,我说今日去击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