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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差远了。
军士身后的粉壁上墨笔端端正正地写着的《头门告示》,“不得擅离,亦不许他人代替,如违责革”,森严如此,亦不过是个摆设,看着军士身上明晃晃的铠甲、金盔,林甫很为他难过。
官舍坊里是一个和外面相若的小天地,也分成三六九等,各个宅院大小不一。林甫的车马只能到此,不得在向前行了。林甫下得车来,知道这点路程一个铜板不够,还多需十几个铜角子,他心中一阵剧痛。“军爷”,车夫嘴上客气,脸上可全是瞧不起,“你从北往南斜着穿过了整个帝都呢。”
盛家的独门独院不是特别大,三进三出,闹中取静。南大门虽然面对着十步阔的十字街,但是被成行的榆柳掩映,自家又多栽种树木,颇有茂林修竹之胜,周边的七尺巷对着的是左右邻居的园林,小巧玲珑、景色别致,树木成荫,曲径通幽,唯有高高的墙头插有一圈荆棘,比较刺眼。
林甫见林平的过程很不顺利,一开始到盛家门房打听,门报隔着槛窗就干脆地说没有这个人,轰林甫走人,林甫胆气很壮,直接了当的问:“难道这不是盛荃的家吗?”把门禁吓了一跳,这才重新审视了林甫一番,刚好有杂役进入,门报就顺嘴问了问,那个人不耐烦的说,“老杜的手下了,看护老太爷的那个。”林甫赶紧接上话请那个杂役帮忙叫一下,杂役正用力搬动一件物事,很不情愿地咕哝了一声就闪身进了大门,快到一个时辰,林甫以为杂役在骗人,没有想到那家伙会出来,大声地告诉林甫,“林平出门去找医生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门报看林甫这么锲而不舍的,就提醒他到后门去守,一般后院的人不许走前门的。林甫谢了,绕过院子来到后门,就看见林平和另外一个矮胖子的青年、一个三十出头的看护一起过来,林平看了林甫第二眼才想起来他是谁。
本来老头子在秋天还好好的,刚入冬,天凉,因为盛泰的房间没有烟道,只能用炭盆烧瑞炭取暖,不知怎的,人就开始咳嗽,一开始以为房间通风没有弄好,林平和小张又挨了一顿鞭子,老杜准备用些椒泥重新涂过墙壁,以减少炭火的使用,忙了两天,才明白是病了。
医生昨天还来过,开了药,但是夜里老头子就喘不上气了,一大早,老杜就安排林平去找医生,偏巧医生出诊,程氏医馆的门闭着,林平等了好久,远远看到医生回来,就急忙招呼车马直接拉了人赶到盛家。
见了林甫,林平向医生简单的使了个手势,悄悄说:“同乡。”医生点点头,“一起来吧。”于是林甫跟在最后,走进了盛家大院。林平都没有时间倒水,让林甫在隔壁的房间里坐一下,这边忙不迭的医生一起给老头子诊断。
房间是用木板从盛泰的房间隔出来的,用于堆置盛泰舍不得扔却没有用的杂物,很小,原本无窗,只在高处开了个很小的孔,不时有湿冷的寒风灌进来,黑乎乎的林甫用了点时间才看清楚,一张破行军胡床上还睡着个人,那是累了一宿的小张。
除了床,还有好些别的东西了,如破旧的旗帜,塌了皮的战鼓之类,被林平和小张收拾整齐沿墙放了。床对面有一包叠起的行李,林甫看到上面放着林平的背囊,就摸过去,靠着坐在了地板上。他是从城外走着进来的,又站在大门外好长时间,于是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把林甫从打盹状态中唤醒的是一种很低沉的呜咽声,好像封州黑夜里的狂风吹过树林一样,林甫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房间里已经全黑了,小张还在熟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林甫意识到天开始黑了,于是摸索着打开房门,想去隔壁向林平辞行。
开门之后,那种呜咽声一下子清晰了很多,盛泰房门口还站着一位小姐,听到动静,小姐转过头,在昏暗中,林甫看得到一张非常艳丽优雅的容颜,深紫的裙裾,桃花妆,粉英涂了厚厚的一层,像一个面具,异乎寻常的惨白,抛家髻上金梳玉簪步摇在暗中闪着点点金光,当那涂着朱红口脂的嘴唇突然张开,不由得让林甫大吃一惊。
看到林甫的紧张,小姐微微一笑,嘲弄地说到“老家伙耍不了威风耍流氓来着。”静静的大宅中,这句话像雷声一样,在大堂和楼道中滚滚作响。
林甫从门口望进去,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两只眼睛正盯着门口,露出凶狠邪恶的光,右手抓住刚才门口见到的那个医护的小袖短襦,左只手从襦裙上摆伸进去攥住了医护的乳房,拉扯间医护的衣襟散乱,露出了白色的胸脯。
林平愤怒的僵在一边,而医生憋红了脸,扭过头,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药瓶,医护泪流满面呜咽着的左右扭动,想挣开。
听到那个妖艳的小姐突然的一句,床上的老家伙一下子没了力气,摔躺在床上大口的喘气,然后尽力喊到:“滚,都滚。”声音嘶哑,如蛇吐信般,原本像是泥塑定住的大家——林平、医生和抽泣的医护,都动了起来,医生和医护低着头往外走,林平给老头子盖被,门口的小姐也往楼梯口走去,目瞪口呆的林甫紧张的靠在墙上让路,那小姐看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一会儿,林甫缓过神来,恨不能马上拉着林平逃出黑房子去。
林平很快从激愤中平静下来,在林甫一生中只此一次看到林平这样激动,等林甫还在结结巴巴的讲述回家所见和林父的交待,林平已然能若无其事的搂着林甫的肩膀走下后院的台阶了,仔细地看着林甫从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一枚枚银元,平铺到手掌上,然后装进裤子的口袋里。
林甫还要急着赶回去,而林平还有无穷无尽的折磨等着,所以二人匆匆告别,林甫就被一阵寒风吹走了。让林平倍感湿冷无力。
又过了七八天,老头子病情好像轻了些,林平找个机会,去了讲武堂。讲武堂在帝都西北角郊外,离帝都约摸十五里左右,这已经是林平到帝都后走的最远的地方了。
几天前下过场雪,帝都只有到最冷的那段时间能存住雪,所以路上很泥泞,天空阴沉灰暗,怎么看都不像宜出行的天气。林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边黑乎乎的积雪上,不时躲避一下飞驰而过的马车,防止被溅到泥浆,大约中午才到讲武堂的门口,照例在门外等着门卫去找人。
忠州冬天是干冷干冷的,不像帝都,积雪下面全是水,为了保持体温活动被冻僵的脚趾,林平在讲武堂的门口走来走去,手指头在裤兜里翻动着那些银元,“赌债,一定是赌债。”林平心想。
对于林峰的好赌,林平早就见识过了。前年(靖佑十四年)冬天,高先生给艺童住的房子被雪压塌了一间,林峰和林平住到了一起,时值忠州的大考,高先生把本来住的不远的林平、林峰都叫到学校住,为的是能提前体会一下备考的紧张,为来年做个准备。
紧张,从林平刚开始懂事起,就感觉到了家里那种隐隐的紧张,林家很少吵闹,甚至过于安静,林峰和孙姨住在一屋,吃饭也是自己开伙,林平和生母、林父住屋另一头。林平很敬重自己的父亲,很少看见父亲声色俱厉,始终有一股军人的威严和遇事不忙的稳当,可惜的是父亲当兵还比较成功,成功过头了一点,领回来了孙姨,弄得后半生和幸福无缘。
林峰和林平自小从没有打过架,一来,二人不亲近,不在一起玩,自然没有冲突,二来能有的都是林峰的,比如家里的银元?长子就是长子呢。这样基本上除了学业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争的了。孙姨满心希望儿子出人头地,林母认为林父带回个狐狸精是因看不上自己,谁让自己不识字呢,所以暗地里对林平的学业一直要求很严,每次林平报了成绩,林母都要去问高先生核实的,年年如此。每逢林平的成绩稍逊,林母就会在灶台前默默的抹眼泪,完全不顾林峰大林平近一岁,学的东西不一样的事实。
因为住在了一间大房间里,所以二人第一次走得那么近。一次深夜,林峰把林平摇醒,问问是否愿意出去乐一乐,林平说好,两人就像猫一样溜了出去。
天气干冷干冷的,光溜溜的白杨树梢后面月亮又大又圆,看得到自己扭曲的影子和呼出的腾腾热气。林平跟着林峰一路小跑来到鹅公岭下冼村外的山神庙。山神已经被挪到了一边,几个泼皮点了一堆篝火,火苗窜上去让林平担心会把庙给点着了。
看到林峰来了,大家欢呼一声,开始押注。显然林峰是常常出现的主了,隐隐有头头的意思。林平只是静静的烤着火,拒绝了泼皮递过来的脏乎乎的酒葫芦,偶尔加个柴,控制着火的大小,一边看林峰开始坐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