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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弟谑兄之对象侄讽叔为野猫姻亲黎里牵线辜负有情姑娘
盆子大儿子迅儿绰号＂小大头＂，有时送到震泽来过夏天，亨元在暑假里碰到，发现阿判很宠爱这个肥头大耳的小子。
为避暑，在砖头地皮的客堂间铺一张席子午睡。小孩子倒没有什么，阿判却埋下了若干年后脊椎肿瘤的病根。
那时，小大头二、三岁光景，由于＂娘娘＂的迷信教育使他对＂天老爷＂极其敬畏，晚上，在雷雨大作时，他在睡梦中被惊醒，会跪在下帐的眠床上念念有词。
阿判还笑着告诉亨元等人，小大头门槛也是蛮精的。跟＂娘娘＂在黎里的时候，有天晚上，张林唯一的兄弟长林（与陈三同年），夜自修从学堂回家，肚子饿了，问老娘有什么吃的。
＂娘娘＂以为小大头已经睡着，就努努嘴暗示他到灶台上去剥食乡邻送来的棕子。悉悉索索之声惊醒了小大头，他佯装不知问＂娘娘＂：＂灶间里啥个声音？＂
＂娘娘＂做个假动作到＂厨房＂去瞧了瞧，回答小大头：＂喔唷，迅儿，幸亏你提醒，原来是只大夜猫在偷吃你的棕子。＂
小大头嘴唇一撇、眼睛一翻，极具讽刺意味地回敬＂娘娘＂这么一句话：＂嘿，大夜猫勒，我看是长林这只大夜猫把棕子都吃光了！＂然后，呜呜大哭。
阿判是从亲家那里听来当作笑话传诵的，金氏三兄弟却从此经常将小大头的这句话挂在嘴上来戏惬外甥。
迅儿长到五、六岁后，由于大家的宠爱，变得任性和倔强，盆子和张林已难以管束。
且说亨元从金泽回到枫林后，学校里还没有恢复正常。闲着无事，借教工会唯一的那辆自行车到朱山县府所在地东林镇白相，顺便拜会肖力。
此人依靠四清工作队的赏识，成为县中的一个红人，而且还娶到了过去对他不屑一顾的本校一位外语教师。但＂文革＂初期却不可避免地受到大字报围攻。
待批判反动路线时他又以受迫害者的姿态出现，同时挂出贫下中农子弟的金字招牌，成为大老粗构成的造反派队伍中最合适的智囊团人选。
于是，在无政府状态达到顶峰的一九六七年，肖力作为朱山县造反派的幕后人物之一，在几次全县性的批斗大会上很出风头。
亨元走访这位老同学的目的，无非想借助他的势力，提高自己在枫林中学的地位。
可是，肖力对隔县的枫林中学并不太感兴趣，倒很关心亨元的婚姻大事。
亨元从肖力及其妻子的谈吐中发现他们对县医院的医生护土很熟悉，也就委婉地提出能否给他介绍一个白衣天使？
却不料肖力的妻子为难地表示：人民医院的护士，大一点的已名花有主；小一点的，年纪太轻，与你不相配。
肖力则乘机告诉亨元县中倒有一位尚未出嫁的老姑娘，可以帮你沟通一下。此人也是外语教师与肖妻很投机，因小二岁，肖妻把她当妹子看待。
文革中她同肖力夫妇同属一派，还跟随肖力一起上北京串连过。说着他们拿出一张照片给亨元看：
只见一位穿着旧军装、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姑娘依偎在肖力身边，整个照片就只他们两人的合影。
亨元思量：贫下中农出身的肖力，现在的地位压倒了剥削家庭出身的妻子，所以其妻对这张照片竟然可以容忍，毫不计较。
那女士皮肤白净、小巧玲珑。亨元在县中工作队时期见过，印象还不错。只是现在看看照片，＂人中＂似乎长了些，因而，他不是最热情地表示：可以见见面。
约定过两星期再到肖家，他们争取在那一天把对方请来与亨元碰碰头。恰巧何西又要到无锡去几天与娇妻相会，亨元就托他买两个瓷质毛泽东塑象带回来。
与肖力夫妇约定的那天到了，亨元手捧两尊毛主席＂宝象＂来到一幢两楼两底的小洋楼内，肖力夫妇及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居楼上一间。此时屋内＂人中＂已在等候。
肖力夫妇在门外走廊里烧点心，两个小孩与＂人中＂闲扯，他们之间似乎混得很熟。不一会，点心端上来了，是亨元从没有吃过的白木耳，每人一小碗。
食毕，亨元看看天色不早，还要骑车回枫林，就把两尊＂宝象送给肖力夫妇和＂人中＂，与他们告辞，肖力急急忙忙避开众人，跟着他走到门外询问：怎么样？
亨元没有发现＂人中＂有更多的缺点，表示同意谈下去。肖力说：
＂如果你真有诚意的，那么我告诉你她家的地址，下星期天，你直接到她家去谈谈。我转告她：那天不要外出。＂亨元允诺。
又过了一个礼拜，他遵约兴冲冲地来到东林镇寻找＂人中＂的住址。在最闹猛的中山街鞋帽商店隔壁，有一条小弄堂，进弄堂不远有一幢旧色楼房，这是＂人中＂的家。
她父母见亨元来到十分欣喜。虽然没有带什么礼物，他们仍然招待得很热情。＂人中＂的母亲忙着要烧点心给女婿候选人吃，他劝阻无效，恭敬不如从命。
在楼下客堂坐了一回儿，“人中”邀他到楼上闺房中深谈，亨元随着她格支格支登着木楼梯进入她的房间。
房间因家具不多，显得很宽敞。窗户面北，可以看到对面的街道。她不无得意地说：＂房屋是祖传的，这一间就留给我们办事体用，不必到外面租房子了。＂
说着说着，其父也走上楼来。这是个瘦瘦小小、戴着一付深度近视镜的中年人，谈吐很激动。亨元后来知道，他吃过一年冤枉官司而有些神经质。
他说：她是他第一个女儿，也是他最抱有希望的女儿，另有一子一女，儿子尚小，小女儿去黑龙江建设兵团了。
他坦率地向亨元交底：＂我的情况谅你也知道。。。。。。希望你慎重考虑与我女儿的婚事。＂此时，亨元还不知道他倒底有啥问题，经他自我介绍后，倒引起了警觉。
回到枫林后，他想起三年前在朱山搞四清时结识的县中女工作队员晚霞，就是曾大胆地表示对他发生兴趣的那位知行中学女教师。
她对＂人中＂的情况一定有所了解，何不写封信去问问她，借此可以说明，这几年来没有忘记她，也是一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方式。
晚霞的回信很快就来了。除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祝贺词之外，对＂人中＂的家庭情况有一种欲言又止的味道。
亨元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把这件事暂搁下。匆匆回到震泽，准备向阿判等人报告自己找对象有了进展，籍此证明，凭自己的能力完全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恰巧围墙也回到家中，父子等人听了亨元略带美化的介绍，认为百闻不如一见。亨元只得写信给＂人中＂，请她立即寄张玉照来，以便与他的家里人间接见见面。
不久就收到了回信，信笺之外附了一张七寸黑白照片。文字中有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态；照片上倒很大方，脸部大特写，让你们看个明白。
阿判看了连连称赞这个姑娘长得不差；围墙和陈三看了不置一词。两兄弟避开大哥在楼梯旁戚戚私议。亨元感觉到他们正在模仿＂人中＂面部的某种缺点做鬼脸。
仔细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人似乎鼻子短了些、＂人中＂长了点，不够协调，心里对她的感情冷了不少。
亨元从震泽回枫林后，他继续对＂人中＂的家庭背景进行调查。＂东大＂一起毕业的还有一个叫华叶的同学在东林镇派出所当户籍警，平时较少联系。现在需要去拜访一下。
华叶夫妻两人住在一间小楼上，家具陈设简单，他对亨元说：＂我不主张添什么家具，现在备战时期，打起仗来，拔脚就可以撤退。＂
东林镇派出所所长经不起造反派冲击，躲在上海家里不来上班了，华叶充当了临时负责人的角色。对老同学的来访倒很热情，没什么架子。
由于担任过户籍警之故，对＂人中＂父亲的情况了如指掌。其父本身成份就不好，解放初期为维持生计设摊卖药，由于药品来路不明，被人民政府判刑一年。
在那个红色年代，只要被监禁过，无论时间长短，都是永世不得翻身的，所以华叶劝亨元说：＂这门亲事对你政治上是有影响的，你要慎重考虑。＂
他本来就不是最想与＂人中＂谈下去，有了家庭背景的口实，向对方说一声＂拜拜＂就不会显得很尴尬，亨元写信给肖力，以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为由，对“人中”只能“忍痛割爱”了。
亨元几次谈朋友都没有成功，年岁已近＂而立＂，着急得很。要求几位姐姐再出出力，帮助物色对象。
盆子从一九六八年起到吴江邮电局当话务员。不久她给亨元寄来了一张照片，是她的同事小楚。这位姑娘过去他曾在吴江见过一面，也是两个姐姐存心介绍给他的。
小楚也很有诚意，一邀就来到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