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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审问";手段也有奏效的,又是一起失窃饭菜票案,发生在女生宿舍。怀疑对象是史芬。他把吓得索索抖的这个瘦小女孩从教室里传来,三问四问之下居然承认是自己偷的。他自以为法学院学到的一点知识有了用武之地,在那些小罗卜头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初三政治课学的是领袖写的现代史。他想:凭我大学毕业前中国现代史考满分的水平,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可是,不懂教学方法,板书和讲授不协调,再加逻辑思维混乱和口头表达能力差,在课堂上或则生搬硬套理论;或则信口开河乱讲一通,使学生不知所云,且常常拖堂。
初三乙班学生钱元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当众责问亨元:"杜行老师上课我们听得懂,记得牢;你上的课我们听不懂。为什么?"弄得他很狼狈。
就教未至半月,已近国庆。他盘算着利用假期回家与父母兄弟团聚。秀娴告诉他由枫林至吴江的详细路线。"亨元一站接一站好不容易来到中转地嘉兴汽车站。因为家里来信说纳香人在吴江,所以买了去吴江的车票,准备与母亲会合后一起回震泽。
他拎了在嘉兴买的五斤南湖菱到达湖滨公社已近傍晚。纳香人见到当中学教师的大儿子很高兴。把南湖菱分拣一小部分嫩的生吃;其余煮熟后与奶油瓜子一家分享。她腹部开设人工肠道,食量很小,剥了几颗煮熟的南湖菱,就不敢再吃了。
次日凌晨,母子俩登上轮船回震泽。回到震泽,家里一付油干灯草尽的穷样子,粮食不够吃,钱不够用,电灯装不起,家具基本上变卖殆尽。母亲晚上咳嗽不止,气喘吁吁。他在家里过了两个不眠之夜后踏上返校的旅途。从此,再也见不到慈爱的母亲了。
第十六回
西风夕照昏鸦行尸走肉奔丧惨淡经营人生谁与阿亨同房
转眼已近元旦,阿判来信说,纳香人哮喘越来越严重;盆子的附言更使他忧虑:母亲直肠癌患处虽经手术切除,一年后又有转移和扩散的迹象。纳香人忍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和一家人共度困难时期的无聊时光。
学校为教职员工在除夕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夜餐(照样要付饭菜票)亨元缺乏油水的肚皮突然饱餐一顿后,很不舒服,晚上睡得不香。
元旦上午,在校长室值班的秦东,差人将还在宿舍里磨蹲的亨元叫到他那儿。秦东说:
“金老师,请你不要太伤心,你家里来了电报,说你母亲病故了。”
他急看电文内容如斯:“母病故速回”。他应该预料而不愿意正视的事实终于来临了,(其实,这个电报是可以产生歧义的,由于没有标点符号,既可以理解为:“母病故,速回。"也可以理解为:“母病,故速回。”)
在怔了一怔后,嚎啕大哭起来。秦东又召来杜行合计了一番,以工会名义借一百元钱供他奔丧之用。"牙牙牙"一看手表已经九点,催促亨元揩干眼泪赶紧上路。
亨元浑浑噩噩地一站站乘车经过盛泽,天暗下来了,当天已无车可乘,只得在车站旁的小旅馆暂宿一夜。第二天一早,乘车直奔震泽。进藕河街家门,厅堂内都是戴孝之人。除哈哈尚在广西外,全家都已到场,还有苏州衙门场、穿珍珠巷的亲戚。
长条桌上摆着母亲的遗象和香烛纸钱。纳香人躺在靠近扶梯间的一付门板上,头戴黑绒线平顶帽,身盖棉被,脚穿鞋袜。亨元不顾他人,急奔母亲榻前,扑在母亲身上痛哭不已。
晚上,请来了一班做道场的,吹吹打打。纳香人的亲属围绕香桌在鼓、钹和念经声中不断地兜圈子。亨元的棉耳朵鸭舌帽顶上贴了块白布;两只鞋后跟则缝红布;腰际围了白带子。
围墙和陈三也是如此,只是二弟的鞋袜已洞穿,脚趾几乎露在外头;三弟的白带子拖到了地面。
凌晨,送来了一口白皮棺材,亨元以长子的身份,托着母亲的头部,其他人抬着她的身体,放进棺材。他凝视母亲的身躯,却感到她头部沉重的分量。
母亲,你虽然合着眼,一条条深印着苦难的皱纹似乎表示一了百了的解脱,但是,你真的忍心丢下那些深爱着你,离不开你的孩子吗?
据阿判回忆,纳香人临终时正是元旦一时左右,请来的医生打了强心针仍然无效后,盆子痛不欲生,躺在母亲被窝里不肯起来,要与她同归于尽。
二姐在母亲卧病的最后一二个月,经她要求,由湖滨公社调来震泽邮电局话务室工作,现在家里剩下她和阿判要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兄弟。这付担子怎么挑?
家里再穷、再苦只要纳香人活着,就有精神支柱;母亲去世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沉闷和灰暗。没有电灯的晚上更是难熬,大家相对无言之下只得默默就寝,可是在母亲逝世的那段日子里,谁能睡得着一个好觉呢。
母亲活着的时候并不觉得十分幸福,当她晚上咳呛不止的时候,甚至私心里还感到厌烦。而一旦失去了母亲,回想她在世时的种种好处,从此一去不复返了,才体会到母爱的珍贵。
围墙已快高中毕业,但鞋袜破了不会自己补。这次办丧事时,咸菜好婆看到他脚趾头伸出了鞋面,掏出两元钱要盆子给他买双象样点袜子,陈三当时只有十二岁,刚刚要小学毕业,失母之痛在他身上反映最强烈。
家里经济情况毫无好转,电灯没有,晚上更显得凄凉。在亨元的竭力主张下,利用丧葬时大家借来的一点钱终于买了个电表,接上了电灯。
哈哈从广西赶回震泽奔丧,已看不到母亲遗体,强忍悲痛,决心与阿佩共同挑起照顾父亲,关心三个弟弟(亨元虽已工作,但未成家)的重担。她放弃在广西财政厅很有前途的工作,割断与那边一位干部的情丝,甘心情愿到平望镇一家木业生产合作社当会计。
亨元回到学校仍然帽顶白布、鞋贴红条,以示对母亲的怀念。这样的装束上课时免不了引起学生的戚戚私议。初二乙班的女学生华英,下课时假惺惺对老师表示同情,实际上是对亨元的戴孝发生兴趣,以问长问短为手段,达到评头论足之目的。
工会里借的一百元糊里糊涂用光了,每个月工资内扣二十元,整个一学期他的收入只能维持自己的吃用开销,毫无积余。
大学的入团申请书早已转到工作单位。移送单位的评语不佳,认为对金亨元的入团尚须“考察”一段时间。
半年后枫林中学教工团支部认为,这个沉默寡言大学生虽然教学水平不高,人倒还算老实,不惹事生非。于是,由团支书云霞主持团员大会,讨论通过了他的入团志愿书。
期中考试后,学校停课十天。全体教职员工集中到浦江去,住在县一中,进行意识形态方面的教育。
秦东、胡虎及皮旦三位党员看中了亨元清贫的家世和简单的经历,因而列为骨干之一,在小组里担任记录工作。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教育”对象,而是“教育”他人的工具。
在汇总揭发材料中,他了解到平时道貌岸然的为人师表者,在国家困难时期也难免做过一些有失体统的事。如"牙牙牙",即亨元的顶头上司杜行,深夜在办公室“偷”用电炉煮胡罗卜吃,被体育教师拉兹当场“捉”牢,从此逢人便谈:政治教师他最看不起。
但是,令教师们愤慨不已的是县里某位领导的小舅子,一个鼠目獐眼、瘦瘦小小的干瘪男子,曾安排在伙食科管理饭菜票。居然利用居室邻近女宿舍洗澡间之便,经常偷看女学生裸体。意识形态教育结束,学校请他卷铺盖回家。
与亨元同一办公室,且坐在他对面的地理教师江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平时以长者的身份对亨元很照顾,看到他思乡情绪很浓,暗暗记在心里。
不久,亨元收到从吴江佛庙中学寄来的信,信中告知:自己是佛庙中学的教师,毕业于枫林中学。很想调回母校工作,苦无机会。江老师告诉她,最近调来一位吴江籍的新教师,也很想回家乡任教。真是天赐良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亨元不知佛庙在何地,写信回家一问,阿判和几个姐姐都认为从上海调回江苏很不值得。他自己也觉得在枫叶林中学的生活已逐渐习惯,才对佛庙来信冷淡起来。
暑假即将临近,亨元所教的初三年级也面临着毕业考试和升学考试的检验。这个时候,浦江文教局又组织了第二次意识形态教育。绝大多数教师都去了浦江,秦东因亨元身负升学指导重任,在初三年级组中就留他一人负责学生的升学考试报名手续。
亨元未免有些洋洋得意,对工作还算负责。他发现初三乙班女学生安琳在报名单宗教信仰一栏填上佛教,觉得有些惊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