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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施皮格尔格拉斯在和另一个后来叛逃的人员亚历山大·奥尔洛夫谈话时曾说:
“这是一起真正的阴谋,这从上层领导当中开始蔓延的惶恐就可以知道。当时所有
克里姆林宫的通行证都突然被宣布作废,而我们的各分队都已处于战备状态。”正
如弗里诺夫斯基所言:“整个苏联政府都处于千钧一发之势,不可能像正常时期那
样行动,也就是说先审判再枪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先枪决,而后再审判。”
据后来所知,是盖世太保决定利用斯大林这种病态恐惧症。他们伪造了一些文
件,里面说图哈切夫斯基打算在德国人的帮助下发动军事政变。这些文件被秘密带
到捷克斯洛伐克。但事实上盖世太保并不用搞这次行动,因为还在捷克总统贝奈斯
给斯大林讲了所谓的军人阴谋之前斯大林就已决定要清除这些人。盖世太保就是在
自己最大胆的设想中也未曾料到,斯大林和叶若夫会自己开始逐个清除红军的高层
指挥人员。
显然,“叶着夫恐怖”的牺牲品的准确数字已永远无法弄清。1956年,在回答
政治局的秘密质询时克格勃曾通报说:从1935年到1940年这段时间,有大约一千九
百万人被捕,其中至少有七百万人被枪决或在劳改营中死去。看来真正的受害人数
还更多。命运的最可怕的嘲讽是,最危险的“人民敌人”竟是三个担负保卫苏维埃
国家任务的重要角色——党、红军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人员。1934年党代
会上当选中央委员的139人 当中就有110人被枪决或被判处监禁, 而1966名代表中
只有59 人参加了1939年举行的下一次大会的工作。 革命军事委员会的80名成员中
有75人被枪决。红军中的军官有一半以上——大约有三万五千人——被枪决或是被
关进监狱。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最高层领导两度被清洗。在亚戈达时期。18名担任国
家安全局一、二级机构的人民委员都被枪决(斯卢茨基除外,从各方面情况来判断
他是被毒死的) 。1939年叶若夫被撤换后,1937——1938年任职的122名高级军官
中只有21 人保住了自己的职位。 “叶若夫恐怖”彻底推毁了早期肃反委员会领导
人那种理想主义信念,即一切残酷都是建立新社会和同反革命斗争的需要。遭镇压
的诗人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的妻子娜杰日达·曼德尔施塔姆是周睹内务人民委员
部人员更换的见证人之一。她讲道:“1937年被清除的老一代肃反工作人员的特点
是趣味雅致,但弱于文学研究。赫里斯托福罗维奇当着我的面(对奥西普)说,经
受一下惊恐的感觉对诗人是有益的(‘您自己这么对我说过’),因为它可以成为
诗人灵感的源泉。于是诗人‘就开始了对惊恐的全面的体验’。”
曼德尔施塔姆死在劳改营中,而赫里斯托福罗维奇被枪决了。他的后继者们都
是一些修养不高、没有理想主义观点的人。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内部也和党内一样,
恐怖的氛围帮助了那些最不道德的、随时准备诽谤他人而保全自己的人存活下来。
驻在劳改营周围的行刑队的战士们,大多数成了酒鬼。每天早上,当他们从武器间
取来自己的枪时,总有人给他们一杯伏特加,喝完后,他们将那些受害者装上卡车
拉到由一些刑事犯挖好的坑前,命令他们排成队,然后就开枪射击:“在这些行将
毙命的人中,有些人默不作声,有些人就开始哭着,说他们都是忠诚的共产党员,
他们都是屈死的,等等。但妇女们只是哭着,互相紧紧依偎在一起。”
有时,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战士把犯人排成行,后脑勺对后脑勺,然后进行比赛:
看谁一枪能打死更多的犯人。“娱乐’完毕,他们回到营地,把枪交回武器间,又
取来酒尽其量地喝,之后倒下便睡。
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受害者中有俄罗斯的,也有外国的共产党人。共产国际和其
他外国共产党驻莫斯科的代表中,大多数人都被定为“敌人的奸细”或“外国间谍”
而被枪决。最易受害的是那些非法的共产党的成员及其家人,因为他们无法得到他
们本国政府的支持。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因各种原因都在国外的监狱里呆过,因此很
容易就被指控说他们被资本主义国家的特工机关收买了。在所有的外国共产党人中
又数波兰和南斯拉夫共产党人的“间谍”嫌疑大,尤其是波兰共产党人更为苏联当
局所“怀疑”。首先,他们的领导人中有许多犹太人,他们在列宁死后站到了托洛
茨基一边。毫无疑问,他们都逃脱不了被枪决的厄运。马努伊尔斯基在1939年苏联
共产党代表大会上发言说:“为了破坏共产主义运动,法西斯——托洛茨基的间谍
们千方百计在一些共产党中建立自己的‘代理派别’和‘小团体’,并挑起宗派斗
争,而受敌对分子沾染最深的是波兰共产党,其上层领导的位置,基本上都被波兰
法西斯间谍所占据”。
对于由西马·马尔科维奇领导的南斯拉夫共产党,斯大林也放心不下。因为他
们在1925年对斯大林的民族政策曾持反对意见。不可思议的是,斯大林所信任的唯
—一名著名的南共党员,在战后成了苏联阵营里第一个异端分子,他就是约瑟普·
布罗兹·铁托。铁托后来回忆道:“1938年我在莫斯科前……我们讨论了是否应该
解散南共。当时在苏联的所有南共领导人都已被捕,就剩下我一人,我当时在那儿
真是孤立无援。”
最后一个大规模“粉碎国际反革命阴谋”的行动,是1938年2 月进行的对21名
“右倾分子——托洛茨基派联盟”成员的公审。主要的被告是布哈林、李可夫和亚
戈达,对他们的指控不外乎是其他托洛茨基分子也有的那些罪名:进行间谍活动、
搞破坏、实施恐怖行动、积极为外国人侵和肢解苏联当马前卒、阴谋推翻苏维埃政
权、复辟资本主义等。不同的是,以前托洛茨基分子只是被指控同德国和日本的秘
密机构合谋,现在则指责他们还和英国和波兰的秘密机构合作。按照指控的说法,
托洛茨基似乎在1921年时当了德国的间谍,而从1926年起又成了英国间谍。对亚戈
达的指控更离奇,说他在一段时间内“被德国、日本和波兰的间谍像苍蝇一样团团
围住。”
在最后一次审判中“查明”,托洛茨基及其所领导的反革命团伙,曾答应将乌
克兰割让给德国人,把滨海边疆区及阿穆尔边疆区划给日本。1938年2 月又“查明”,
他们还把白俄罗斯许给波兰,将乌兹别克斯坦许给英国。托洛茨基分子们的恐怖主
义计划也越发显得危险诡诈、规模庞大。比如,亚戈达不仅参与了暗杀基洛夫的行
动,他还是首先利用医学手段进行“救死扶伤”的人之一:正是他一手策划毒死了
自己的前任缅任斯基、伟大的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以及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B·B
·古比雪夫;正是他企图向叶若夫本人下毒,但未达到目的,因为他的阴谋被及时
揭穿。
在对“右倾分子——托洛茨基派联盟”的审理中所体现出的阴谋理论的新特点,
是将注意力转向了西方政府及其情报机构所扮演的角色上来。他们认为,托洛茨基
分子已不是外国特工机关的一些普通帮凶,而成了他们的“走狗”,成了自己主子
的“奴才”。国家检察长安德烈·维辛斯基在结束自己的讲话时宣称:“‘右倾分
子——托洛茨基派联盟’不是一个普通政治团体,而是外国情报机构的间谍和奸细
组成的反革命集团。这一点已被完全彻底地证实了,而这也正是本案独一无二的社
会、政治和历史意义之所在。”
按照斯大林及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阴谋理论,从十年前的沙赫特案件开始,外国
情报机构在企图推翻苏维埃政权的颠覆活动中,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在阴谋理论
的最终方案中,外国情报机构“后来居上”,成了苏维埃政权建立伊始就开始进行
反革命险恶活动的主角:“苏联国内资产阶级反革命活动的整个历史,是同国际资
产阶级欲推翻苏维埃政权的积极企图紧密联系的。在苏联策划的所有阴谋,不论大
小,没有哪一个没有外国资本家和军事集团的直接的、积极的参预。”
菲茨罗伊·马克林是“右倾分子——托洛茨基派联盟”一案的旁听人之一。他
当时是英国驻莫斯科使馆中的一名年轻外交官。后来他回忆道,在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