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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罢,我心有不忍。做这样的小吃,每一份赚的都是辛苦钱。然而,却是因为有了这些小吃,才让生活多出了情趣,祝愿台湾的小吃可以一直一直做下去,无论商业的世界如何变化。却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妄想。
最后是怎么走出宁夏夜市的,连我自己也忘记了。路过“苦茶之家”,喝了一碗苦茶,既为清火,也为帮助消化。依然,是一家很老很老的店,名片上写着“三代祖传百年老店”。郭伯伯小时候也喝过的。
半日浮生
郭伯伯上午打来电话,说要陪母亲买些年货,问我有何安排。
那会儿我正窝在宾馆里赶稿子,便对他说晚些去台北“故宫”,自己找得到路,不必担心。
“那我晚点给你打电话。晚上有位陈伯伯要请你吃饭,他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在读研究生,你可以做采访。”
我应了他,写完稿子,竟已是午后,再看时间,快四点了,这才晕乎乎地赶着去邮局。娇娇离开香港时,把家里的钥匙留给我。现在她人在重庆,要把钥匙快递给她。
“今天有什么安排?”她在短信里问我。
“想去台北‘故宫’。”
“台北‘故宫’很值得一去,一天的时间也不够。”
我感到很汗。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
在路旁吃了碗麻辣鸭血,对面,是西门町的大广场。坐在这个角落里,看地铁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不相信自己真的已身在台湾。西门町,是之前只在书和电影里见过的地方。
坐捷运,再换乘公交车,下车,过一条很宽阔的马路,在数十株棕榈树后面,隐约露出蓝瓦黄顶的飞檐,这定然就是台北“故宫”了。小跑上阶梯,穿过“天下为公”的牌匾,走一段长长的道,上许多层台阶,最上端宫殿里存放的,便是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家珍宝。
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6)
卖票的工作人员提醒我,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参观时间,但,还是要去的。晚去的好处,是已经过了参观的高峰时间,大厅里,只有几位默默参观的客人,都是很懂事地闭上嘴,尽量放轻脚步,免得打搅到身旁的人。照灯低垂,从枣红的绒布上反射出的光,并不明亮,倒让人看得很尽兴。
如“肉形石”“翠玉白菜”这般的镇馆之宝,自然不能错过。但台北“故宫”里的珍宝,每一件都是打动人心的,像那雕刻在竹筒上的八仙过海,或是得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桃核微雕,那青铜剑,玉佩,怎能不令人佩服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智慧?仔细地趴在玻璃上看,贴得越近,越能看出新的细节,件件珍品,不知饱含了多少工人、技匠的心血,这些先人,就是现在说的艺术家吧。这些藏品,无论搬来搬去搬到哪里,只要是中国人,看一眼,就知道是祖宗留下来的财富,亦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此次做环球采访,路上所经历的一切,能写的,都一定尽力细心写下来,把一切体验与朋友们分享。然而有的东西,却是难以描述的。就如这台北故宫里的瑰宝,每一件,看过的,还有错过的。有一刻,我心里涌出许多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感,庆幸、感激,还有遗憾。感激的是今生有机会目睹它们的光泽,心里生出骄傲与自豪,为祖先的伟岸;而遗憾的却是想起家里的朋友、亲人,多愿我爱的他们,不是通过我的眼睛和文字,而是亲自看一眼这些奇迹。近来有不少朋友计划着去台湾旅行,我的心里,是多么为他们高兴啊。
在北京时,朋友德强特意嘱咐过,台北“故宫”里有许多工作都是交给志愿者完成的,他们把志愿者叫做志工。到台湾一问,才知道从中学起,台湾学生就有做公共服务的义务,亦要计入学分。
问了一位圆脸的工作人员,她的年龄与我母亲相仿,一双慈目。
“到台北‘故宫’做志工,有什么要求呢?”
她也不问我做什么,细细地介绍了制度,网站上也有细则。无论中学生,还是大学生,甚至退休人员,都可以申请。
“中学生可以做什么?”
“不同年纪的人有不同的服务对象。所有志工都要先接受专业培训,了解相应的历史知识,例如中学生就可以带领小学生参观。”
“通常一个志工会做多长时间?”
“不一定,我们这里有许多人,从中学一直做到大学,甚至做到念研究生的都有。”
“听说台湾学生的学业也很重,他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大多都是利用周末,比如固定周六的半天时间。”
“父母支持吗?”
“当然了,来的小朋友都是家里支持的,小朋友也愿意,可以学到很多知识,也可以帮助别人。”
“对志工有身份限制吗?比如必须是台湾本地人?”
“没有。”
“有大陆学生在这里做过志工的吗?”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
她送我去搭乘巴士的站台,晚风中,挥手告别。这位台湾阿姨,与我在大陆的许多阿姨有着一样的微笑。这时,郭伯伯的电话打来了:“到哪里了?”
你好,台湾女生
郭伯伯没到,却是请我吃饭的陈伯伯在捷运站接了我。他头发微白,瘦而不弱,很健谈,嗓门不小,一见就是个快乐的人。
“今天吃羊肉火锅。这家店很有名,别看店不大,却只在冬天才开呢。”
一进店,雾气腾腾的,果然坐满了人。右侧的角落里,摆了一张四方桌,羊肉锅已经架上,最里面的凳子上,坐了一个留着齐肩黑发的女生,白净的脸庞,眉清目秀,轮廓分明,个子算不得高,身材匀称。一想起台湾女孩,便是这样的形象,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倒是她先向我招手。
第一部分 台湾,我那一岸的家(7)
“我女儿,陈冠桦。”陈伯伯做介绍。
我仍穿着红色的滑雪服,想从人海里挤进去,却卡在过道上,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便脱下外套,挨着她坐下。不多久,郭伯伯也到了,发现我们已经吃得热火朝天,聊了不少话题。
这家羊肉店,论店面陈设,毫无过人之处,就是路边的一家小馆,连锅碗瓢盆也是极为寻常的,但往锅里望去,羊肉、番茄、鱼蛋、金针菇、豆腐、黑木耳、蛋饺、银耳、酥肉,料是料,汤是汤,丝毫不混,味道对得起“鲜美”二字。再上一份姜炒羊肉、九层塔羊肉、麻油拌面,各是各的味,每一样都鲜而不腻。每到大口吃饭、大碗喝汤的时候,就觉人生如此,真是说不出地畅快。
胃口一好,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幸而冠桦不见外,也是很健谈的。
陈伯伯是天性爽朗的人,站起来,掏出名片扔给我。这名片,是我见过的最有双重个性的。一面,花里胡哨,印了许多钉子器械,写“飞翔国际五金兴业有限公司”;另一面,却清雅了许多,一朵玫红色的莲花上,绘了一座宝塔似的图案,旁边写着“济世功德会、成功清寒植物人安养院理事、台北市南区副召集人”——好长的名字。徽标下写着“行善积德,服务社会”,下方又用粉色字体补充“为善最乐邀天下善士同耕福田,发慈悲喜舍之心同造爱的社会”。名片两面的风格截然不同,却很和谐地安在眼前这位陈伯伯身上。
在台湾,除了本职工作,许多人亦身兼公益慈善的工作,服务的项目大多就在居住的社区,很普遍。
“台湾有很多旧书和旧衣的回收站,但我爸喜欢自己寄,我们从小就跟他一起整理家里的旧书和旧衣,每年定期寄给花莲的孤儿院。”冠桦插嘴道,她又跳过话题道,“对了,爸,今年我们去哪里点灯啊?”
“点灯?”我好奇地看着她。
“对啊,太岁灯、平安灯,你们过春节的时候不点吗?”
“怎么点?”
“就是去庙里啊,交上香火钱,请他们给你点一盏灯,保你一年平安。”
“啊?”我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在台湾,过春节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要给全家人点上灯。香火越旺的庙,越难点,像龙山寺啊,行天宫啊,是最难的,常常是在春季前放出第二年的名额,门前要排好长的队,龙山寺要排上三天三夜,名额一放出来,一下子就被抢光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这几家庙呢?”
“因为香火旺,很灵啊,点不着的,就去别的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