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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呜呜回了两声,伸出舌头,呼哧呼哧去舔她脸上的泪水。福瑛再也忍不住,抱着阿福大哭道:“怎么办?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她正尽情的哭着,窗外有人轻轻叩了两下窗棂。福瑛没有听见,阿福却警觉的抬起头来,对着窗外低吠两声。福瑛疑惑的抬起头来,收住哭声。窗棂又被啄啄轻叩了两下。
福瑛以为是来送饭的侍女,擦着眼泪对窗外道:“我不想吃。”
窗外却有个男人的声音低道:“范小姐,是我,卫师傅!”
福瑛噌的一下跳起来,刷的打开窗子,连声问道:“卫师傅怎么是你?夺佚呢?他在哪里?”
卫师傅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左右警觉地看了看,见四面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少主很好。当日他走的太急,怕你担心,特意让我来给你报个平安。”
福瑛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禁大喜,一时说不出话,只知道流着眼泪傻笑。卫师傅匆匆道:“我把话已经带到,得走了。范小姐你保重。”
“等等!”福瑛忙拉住他:“我给他带点东西去。”可是思绪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带什么给夺佚才好。卫师傅看她怔怔得想得入神,笑道:“什么都不用带。少主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行了。”
福瑛脸上一红,低道:“他……他不……不怪我哥……?”
卫师傅眼神一变,叹道:“少主他这些日子的确不好过。他虽和他父亲相处时候不多,可怎么说也是父子。他知道是你哥下的手后,痛苦了很久。他说,有这样的血海深仇隔着,他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该不该再见你。”
——可他还是派你来给我送信保平安。
福瑛心里甜苦交缠,良久,道:“我想见他。”她看着卫师傅耸动的面容,加重了语气:“我有些话要当面跟他说——如果现在不跟他说,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要见他!”
卫师傅为难道:“可是……他只说要我带信给你,并没有要我带你回去。你就是跟我一起回去了,他也不一定会见你。”
“我不管他愿不愿意见我!”福瑛眼神坚毅:“带我和你一起走!”
卫师傅拗不过福瑛,打晕看守她的家丁,带着她悄悄溜出雷府。他们一路向北,绕过凉人和汉人的驻兵,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凉国的腹地,奇桓。
奇桓多山。山峦蜿蜒,连绵不绝,卫师傅解释道:“现在已是冬季。大雪封山。扎提的兵马很难进来,所以我们在此处藏身。”他勒住了马:“我不能再带你前行。少主若是知道我擅作主张带你来,势必会大发雷霆。他生起气来……”他打了一个冷战,方才继续道:“抱歉,我只能带你到此。我先走一步。余下的路程,我告诉你方向,其他的,得由你自己摸索。”
福瑛点头道:“你放心,我找得到路。”拍着阿福的脑袋道:“即使找不到路了,我还有它。”
卫师傅道:“你不用担心。你入山后,马上便会被哨卫发现,通报少主。少主就会出来迎你。”他告诉她路线后,两人道别。临行前,他又一次嘱咐道:“范小姐见了少主后,千万别告诉他是我带你来此。”
卫师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山峦之中。天地之间,便只剩福瑛一人。
福瑛辨认了一下方向,信心十足的策马入山。山间一片静谧,连个鸟声都听不见。福瑛走在山间的羊肠小路上,左顾右盼,恨不得立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树间或石后闪现出来,像那日一样,对她脉脉微笑。
——等会儿他见了我,不知道该有多吃惊。
——那我该说什么呢?
——还是先什么都不说,跑上去紧紧抱住他?
她捂着红扑扑的脸,吃吃的笑起来。这时阿福从口袋里露出头来,对着树后大声吠叫。福瑛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大叫道:“谁在那里?”
树后闪出一个人来,不是夺佚,而是一个中年男子,高鼻深目,是凉国人。他对福瑛微微躬身,用凉语道:“范小姐请止步。”
福瑛停住马:“你是谁?”
“我是必黎。”那人道:“是少主的随从。少主已经知道你入了山,所以特意要我出来见你。”
“他为什么不来?”福瑛隐隐觉得不对,不由提高了声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必黎眼神平静道:“少主一切都好。他不来,是因为有些话不好由他说,所以让我传话给你。”他顿了顿,看马上少女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便道:“范小姐你想听么?”
福瑛只觉得胸上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她却挺直了脊背:“我想听。”
“首先,少主要感谢你来奇桓。他说他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心里十分感动。可是,他现在已是落魄之人,自己的生死尚不能保,更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况且你们之间还横亘着家仇国恨,任何一样,都无法逾越。”必黎看福瑛表情震动,眼里全是爱恨纠缠,和方才夺佚说这番话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心里也不由默默叹息,道:“剩下的话,我也不用再说了。范小姐你还是请回吧。”
福瑛却像没有听见似得,也浑然不知自己脸上已全是泪水,只道:“我要见他!”
“他不会见你的。”必黎道:“世间之事,不是只有一个情字。你还不明白么?”
“他不见我,我就在这里不走。”福瑛跳下马,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必黎看她表情坚决,只好回去赴命。
福瑛以为夺佚知道后,会马上赶来劝她,可没想到直到她身下的雪都化成了水打湿了衣服,他还是没有出现。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冬日从头顶慢慢沉入西边的云霞,只知道深沉的夜色渐渐笼上山峦。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心里那些热望跟着阳光,一点一点得消失。她终于绝望了,抱起偎在身边给她取暖的阿福,恨道:“我们走!”刚要站起,膝部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又跌坐回地上。
——大概是在雪地里坐了太久,冻坏了腿——福瑛几次试着站起来,都无济于事。她捶着麻木的双腿,看着四周如墨的夜色和空无一人的山谷,心里渐渐升起恐惧。自己不能行走,若是在这里呆上一夜,即使不被野兽撕吃,也会被活活冻死了。
——若是我死在这里,他会不会后悔?
——我在想什么?他这个绝情绝义的人,又怎么会后悔?
她越想越恨,对阿福道:“要是我死在这里,你就替我咬死他,给我报仇,听到了么?”阿福却转动着耳朵,朝着山谷深处吠叫起来。没多久,便见一个黑影从夜色中闪现出来,一路飞奔,直到福瑛面前停住。淡淡的雪光照着他清朗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夺佚。
福瑛心里阵阵热浪翻滚,惹得眼里也热辣辣的不住流泪。她看着他歉疚担忧的双眸,本来想好的那些骂他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憋了很久,才无比委屈得哭道:“你终于来了!”
夺佚不说话,把她从雪地里拦腰抱了起来。本来麻木的双腿忽然又有了针刺般的疼痛之感。福瑛嘴里不住抽着冷气:“疼,疼!”
福瑛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夺佚背起她,稳稳当当走在山谷里。两人都不说话。福瑛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鬓边还带着方才赶路的汗水。她心里一软,凑在他耳边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抱歉!必黎回来后跟我说,你已经走了。我是刚刚才知道你一直没走,连忙赶过来。”夺佚侧过头来,满目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傻?”
福瑛心里这才有点欣慰,嘴里却恨恨道:“谁要你说那么绝情的话?我就是要死在这里,让你后悔一辈子!”
“可是那些都是实话。”夺佚表情惨淡的看着她:“你以为我说那些话,心里就好受么?”
福瑛心里如刀割般疼痛,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努力搂紧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在雪地里。过了很久,夺佚才哑声道:“我明日送你回去吧。”福瑛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他,过了半天,才幽幽道:“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夺佚僵在原地良久,方才点头道:“不见,也许更好。”
福瑛忽然在他身上扭动道:“放我下来。”夺佚只好放开手,扶着她在雪地里站好。福瑛从怀里掏出一条腰带来,围在夺佚的腰间。她笨手笨脚系好后,左右看看,满意笑道:“这条果然是比从前那条好看,不枉我跑这么远给你送过来。”
夺佚看她虽然笑着,脸上却全是泪水,心里已经疼得缩成一团,想伸手去替她擦泪,可是手上却像有千斤压着似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福瑛仍仰着脸看着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倘若一开始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就不该跟你去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