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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年前他就这样望过,跌跌撞撞的走著,失去清明的跟随著,在冰水中泡著,在大雨中淋著,在烈火中烤著,一点名为思慕的疯狂伴随他步过忘川轮回,不离不弃,矢志不改。这点疯狂也快被岁月磨尽了,且让它最後燃烧一次……
他把东西草率的塞进胸膛的衣襟,半干的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的,他却还觉得热,发丝上密密润润的都是细小的水珠,一路走过去,步步都是耸人的水迹。苍白的双颊隐约有了几分驼红,赶紧说吧,他迷糊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我还记得你的时候赶紧说,再晚就忘了。
在他还不想离去的时候,在他还不曾忘记的时候,在他还不能放弃的时候,统统说出来,趁著这一股足於燃烧所有冷漠的业火燎原之时,告诉男人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抵死缠绵,让男人再演不了慈父,让他再不必当孝子,纵不能揭开一个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也要劈开一片峰回路转别有洞天。
这一个模糊的念头支使下,花记年脚步越走越快,无视周围人几乎惊愕的目光,大步走入的无欢阁。原本以为高不可及的石阶,几步便跨过了,原本以为厚达千斤的大门,一推便推开了。在长椅上闭目小憩的男人,缓缓睁开他狭长的双目,像是漆黑夜里滑过一道刺目的闪电。
男人睁开眼睛,看著站在门口的少年,看著少年脸上从来势汹汹到手足无措到去意萌生,嘴角不由得抿起一丝笑容,那是他的儿子,勇敢的,懦弱的;聪明的;笨拙的;多情的,冷酷的;恭敬的,无礼的……花千绝不由得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把手伸向他,朝他笑著说:“怎麽了,过来啊……”
哪怕就是这样温柔的话,少年也立刻一副被打出原形的样子,恐惧的站著。他的面具在这一天被层出不穷的变故摧毁了,他的勇气在那人闪电般锐利深邃的目光中被碾碎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发丝衣袖都狼狈的滴著水,他的手还伸在衣襟里,握著一个东西,刚想要拿出来……
“父亲。”他突然醒悟过来了,刚刚想要大声呼喝男人的名字,突然……却只能挤出这两个字来。他突然明白,一场露水只能被男人弃如敝履,而这份一直以来让他暗自里沾沾自喜又不满怨恨的血缘,才是他和男人之间唯一的羁绊。
手於是僵硬了,握著九连环的手,再没有勇气掏出来。可他又怎能甘心呢,男人对他笑著的时候,心就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最大的快乐和最大的疼痛激烈碰撞交汇,他哽咽著大笑出来:“父亲……父亲。”
花千绝看著他今日里不复冷漠的面孔,脸色一点点谨慎起来,却还是那样随意的低笑著,问:“到底怎麽了?大夥可都在等著和你好好聊聊呢。”
花记年低笑著说:“我跟他们可没什麽好叙旧的。记年莫非是受了什麽厉害的伤,厉害的快要死去了,才让你们突然这样温柔的对待我,才让父亲你这样用心良苦的怜悯一个将死之人,怜悯的想要把从他身上夺走的通通都还给他?”
男子目光如电,一闪而过,却又笑起来:“我儿,你身体安康,多虑了。你们之间本就如此和合美满,我又有什麽用心良苦的?”
少年哽咽著,嘶哑的笑起来,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猜对了什麽事情:“我每失去一样东西,就只有安慰自己说──那些东西太可恶,就算他们自己不离去,我也要主动扔了他们。我只有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我失去的东西有多麽不堪,才能继续如若无事的活下去……所以,所以你就算把这些统统还回来也没用了。我早就……厌恶了。”
花千绝听到他这样说,脸上居然有了几分晴意,他轻笑著说:“你若不被这些所牵挂,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少年呆呆的看著他难得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种让他快乐疯狂疼痛的火焰突然重新燃了起来,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麽突然要这样补偿我,不过,父亲,你若是真想找一种方式安慰我,我可以告诉你另一种方式……”
花千绝毫不在乎的端过一旁一碗新熬的药,自顾自的说道:“噢?不过你先把药喝了。你今日似乎情绪变化过大,花心决的心法也有些散功之象,我等会就再为你重整根基,到时候一定又是另一番进境了……啊,是了,你要我做些什麽?”
男子一边说著,一边从椅上站了起来,端著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花记年听到花心决三字,脸突然白了一下,他後退一步,伸在怀里的手死死握住九连环,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什麽都可以吗?”花千绝一愣,抬头看了看他,居然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27,
花记年得了这一个允诺,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瞬间想过一百个念头,甚至更多,最後居然不知道该说哪一个,九连环被他捂的有了温度,而男子端著药碗递到了他的唇边。
这一瞬间,少年终於迸出一句话来,他说:“你喂我。”
花千绝愕然道:“你肯喝药,我自然喂你。”
少年鬼使神差的看著花千绝的薄唇,推开药碗,仰著头凑上去飞快的碰了一下他冰凉的唇,飞快的说:“我想你这样喂。”
这一轻触後,不单是花千绝大感意外,花记年自己也吓得面无人色。少年心中已经闪过了千万个拔腿就跑的念头,偏偏心中那团罪恶的执念还在熊熊燃烧著,让他努力挺直胸膛,佯装无事的仰起面庞。
花千绝微微蹙眉,低声道:“什麽意思?”少年微微颤抖著,却轻松笑说:“就是这个意思啊,我们可是父子呢,你这样喂我,有什麽大不了的?”
花千绝眼中有几分混浊的阴霾,刀削般的面孔在昏暗的光影中阴晴不定。少年眼见著他似乎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内心种种污浊疯狂的念头似乎找到了一个缺口,澎湃叫嚣著流淌开来。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管他什麽天道伦常,管他什麽高贵颜面,管他什麽惨痛後果!
那些斑驳的树影间,从他看到那一抹流星般的剑光开始,他就开始泥足深陷,越是挣扎越是作茧自缚,越是逃离越是无路可逃。那麽还惧怕什麽呢,如果犹豫会让这份思慕,还未迎来一次花开就凋谢了,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抬头看著男人,手不自觉的伸过去,放在男人的胸膛上支撑住身体,脸凑过去──花千绝眉头一拧,终於伸手把少年双手一把反拧。花记年痛哼了一声,然後不甘心的挣扎起来,口中大骂道:“你骗人,你说过什麽都要答应我的──”
花千绝板著面孔,毫不费力的把少年全无章法的挣扎压制下去,森然骂道:“你自己试一下自己的内息。”少年此刻哪里顾得什麽章法,口中犹自怒骂不朽,眼角隐隐赤红起来。
花千绝冷然扯著他的头发,在他耳边暴喝道:“你听著,这门心法不比往常,是让人心中清静,灭却心魔,若你心魔再起,它伤的灭的便是你了!”少年便本加厉的大哭起来,叫道:“我不管,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
男人见少年神智已有了疯癫之兆,伸手试探他内息,见气劲散乱,在丹田中横冲乱撞,已经失去控制。当下连点少年周身大穴,双手放在他背後,源源不断地渡气过去,努力将少年真气导入正轨,却收效甚微。
花千绝厉声喝道:“集中精力,别哭了!听到没有!不要哭!抱全守一!”少年喉咙里还是一个劲的哽咽哭道:“你答应我,你先答应我!”
花千绝真觉得他此时与小孩子撒泼打闹一般模样,口中却绝不服软,冷然道:“我爱答应就答应,不爱答应便不答应,就算反悔,谁奈何的了我?你以为我要救你就没法子了吗?”说到这里,他撤回双手,在胸前运劲一个周天,又狠狠打在少年背上,少年哇的突出一口痰血,终於不再哭闹了,只是静静的抽噎著,寂静的无欢阁中,不时听到男子低沈的声音:“心无一念!”“灵台空明!”“神归气海!”“无妄无念!”“对,就是这样……抱全守一……”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放开手来,他额角也有了冷汗。花千绝把少年转过来,见他眼睛紧闭,脸上已经恢复了冰冷,这才低低笑起来,轻声说:“好了,你现在根基重塑,想必以後也不会像今日一般奇怪了。”
他说著,看著少年泪痕未干,却冷如寒冰的脸,突然怀念起他刚刚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的面孔来。手伸过去,轻轻拭去少年脸上未干的泪水,就在这时,花记年猛的睁开眼睛,满脸厌恶的避开了他的手。
花千绝也不在意的看著他笑道:“对了,你刚才想求我什麽来著?”少年不耐烦的理理衣服,转过身去,淡淡的说:“忘了。”
男子“啊”的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