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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在兔笼上。豆豆不高兴了,一把拉住兔腿将它扯过来,兔子又蹬又踢,仿佛很怕人。
十七坐在毡包外剥菜皮,看着豆豆玩着新捉来的那只兔子。
这兔子生得球团儿似的,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滴,十七道:“这兔子不知吃的什么,怎么如此肥壮。”豆豆抱着它只管揪耳朵,十七伸手拦住他:“不要揪了,兔子会被揪病的。”
豆豆如今的眼神清透了一些,看着她眨了眨,宛如原野中草尖上的露珠。
姐弟俩正在说话,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十七回身再次站起,蓝色的裙裾在薄雾中飘动。远远一匹白马,白马上的犹如一团红霞在飞舞。
十七轻声道:“她又来了,豆豆快躲起来。”
豆豆动作迟缓,抱着兔子刚靠近毡包门,只听得半空里脆生生一记鞭响,豆豆头上的头巾便开了花。
一个女子的笑声如草原上的格桑花,肆意地开放在这个清晨:“十七妹妹,你包的头巾可真难看。”
十七叉腰拦在雪白的马头前:“你吓着豆豆了!”
红衣女子骑术轻盈优美,马蹄在草尖上翻飞,身子一个侧晃,将豆豆连人带兔地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那兔子忙用兔手按住眼睛:该死!又上马背了。
豆豆抬起头,他认得她,她是兆至部落骄傲的公主,且先小王最宠爱的正妃——姣姣王妃。
骄傲的女子都是被男人宠出来的,姣姣更是如此。她的父亲是草原上最仁厚智慧的长者,她的夫君是草原上最英俊有为的小王,她的舅父是草原上万众所归的羌零王。
姣姣将手一挽,便给豆豆挽出一个整齐的包头巾出来,人在马上,引马绕着十七转了一圈:“十七妹妹,你看如何?”
十七对她的手艺自愧弗如,她连自己的两根辫子都打得很勉强,说道:“我刚煮了茶,王妃是否有空,下马喝一碗?”
“你那茶?”姣姣说,“还是罢了吧,夹了许多中原人的口味在里面,我喝不惯。”
姣姣夹着豆豆下马,将马往旁边一甩缰绳,任其自行去吃草。她走到十七身边:“有清泉水给我喝一碗便罢了。”
她有红艳的双颊,浓细的眉毛,一笑起来便如阳光下有宝石在灿烂。
她是真正的宝石。
随时随地哪怕在黑暗之中,也会执著地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同样是骠悍的女子,她英气逼人,有着天生让人低头悦服于她光芒的气势。
相比之下,十七黯然而毫无光彩。
十七的彪悍更多得被掩盖在她的隐忍之中,她过去的经历已经练就了随时随地收敛住自己的光彩。所以,许多时候,她平常得如同深海中埋藏的珠蚌,顺理成章地随时保持着暗哑的色彩,不夺走旁人的半分耀辉。
姣姣一边坐下,一边看着赵十七。
她此来是有着目的的,姣姣王妃正在计划着将十七娶入且先部。
自从十七来到了库勒尔草原,苍木对她关心有加,姣姣身为正王妃,对于这类事情看在眼中,也就花费了心思来接近十七。
她跟她一处聊天一处吃饭,一处骑马一处玩耍。两个人曾经在草原上一同飞奔到天之尽头,也曾经在传说中的月亮湖边躺着,两个人还看着明月,从草原的这一端,慢慢走到那一端。
几个月看下来,她认为赵十七性子还不算太难对付,既然苍木喜欢,她便秉承草原女子的习惯,接受了十七。
昨日,她按照羌零礼节,请了部落里萨满,率了王妃侍从,捧了且先部世代相传的新娘面具,正正经经,到这个小毡包来为苍木提亲。
一般草原男人想要娶到心仪的女子,都是自己骑马到姑娘的毡包外唱上一宿的牧歌。小王身负重任,没有这样的空闲,娶侧王妃的事情在婚后均由正王妃一手操办。
今日,姣姣就是来问问十七的意思,经过昨夜一夜的考虑,赵十七是否有意成为且先部的一名侧王妃。
“这个啊……”十七自然应该一口回绝,姣姣会很高兴,苍木也许有点失落吧?
十七站起来,边去靠近毡包的一个牛皮水囊中倒清水,边提高嗓门道:“姐姐你也知道,我和苍木从前是一对恋人。”
“这个我知道,天上的云彩离不开风,你回到库勒尔草原是为了苍木吧?”
十七看到毡包的门微微一动,似乎有人想推动那羊毛毡子,却又停住了。十七黑亮亮地眯着眼睛,将水囊取在手中:“要说起来,我对苍木还是很喜欢的……”
她取水回来,在姣姣身边半跪下,按照对待王妃的礼仪给递上一盏清泉水,姣姣接过来喝着,樱红的嘴唇染了水汽,越发红润饱满。
十七尽量摆出惶惑羞臊的口气,道:“不知道……苍木对我,对我的心思如何?”
姣姣正待开口,听到毡包内一阵咳嗽声:“你屋子里有男人?”草原人对女子婚前贞节不是很看重,可是正待成为且先部小王的侧王妃,岂能是已有男人之人?
十七说:“这不过是昨夜我收留的一个过路老人,明日就会离开的。”
毡包里又是一阵咳嗽声,这一回似乎声音年轻了一些,姣姣顿住了:“我能见见他吗?”她可不能让苍木后妃的队伍中,混进不纯洁的女子。
十七说:“他病得厉害,恐怕未必肯出来。”话音刚落,那毡包门便打开了,露出一个佝偻的身体。姣姣尊重老年人,便站起来,手握镶嵌着绿松石的马鞭对夏泠行一个礼:“这位老人家您好。”
夏泠也连忙按礼节向王妃行礼。
两人寒暄了几句,姣姣说:“问羊问水,打马问路,我能够问一下您的出身吗?”
十七说:“他是中原人,未必能全听懂王妃的羌零话。”
姣姣哦了一声,一个老人家那没有什么可多烦扰的,她问:“如此说来,跟苍木订婚的事情你没什么意见了?”十七问:“苍木知道这件事情么?”
“当然不知道。”姣姣还很得意,“你可是我送给他的一件贵重的礼物,我知道他心里挺在乎你的。”
十七沉吟了一下,说道:“王妃且等我将这锅汤架上,我送送你。”
“十七!”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姣姣和赵十七同时停住脚步。她回头看到夏泠佝偻的身子略微伸直一些,目光恶狠狠射来似乎要杀人。
姣姣一愣:“这位大爷怎的如此凶相?”
“身体不好,脾气难免不好。”十七几乎笑出声来,撂下夏泠将汤锅摆好。带着姣姣匆忙上了马,回头道:“豆豆,好好照顾爷爷,我去去就来!”
十七一阵风地带着姣姣离开了自己的毡包,这才在马背上告诉姣姣:这件婚事,她不打算接受。
姣姣听了说:“你们中原人,真奇怪。”
背着夏泠,十七终于忍不住笑了开来,姣姣看她笑得这般,说道:“妹妹,这些天都没见你如此开心过,难道与心上人见面了?”草原女子心思简白直率,将夫君看得如同自己的天空,很自然地便联想到此事。
十七连忙摁住嘴:“不是的,王妃莫要误会。”她生怕姣姣错想,道:“我这个人不能做侧王妃。我独来独往野惯了,跟许多贵族公主住在一起共侍一夫,实在有些为难我。”
姣姣看着她:“说起来苍木对妹妹还是挺有心思的,那面具还是摆在妹妹这里,你再多想几日吧。”
十七点头:“王妃一路平安。”
“过一日我再来看你。”姣姣挥动马鞭策马疾驰,十七目送着她,如一团红云般消失在晨色清凉的风中。
那面具十七确实还不打算还,她打算着再逗逗夏泠去。
话说,与夏公子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他喜欢她这事情也一直表白得挺清楚。
可是,她从来看不到他吃醋,甚至似乎对于她跟苍木之间的关系,夏公子也仿佛根本不在乎。昨日她告诉他她要嫁人了,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担忧。
夏公子诈死的那一段日子,她曾经很肯定地认为他是不会死的。可是,他将一切做得那样令人信服,以至于她最后都不得不相信了。
她立即赶去紫竹山寻找千羽千寻问个究竟……他们却早已比她还伤心,告诉她夏公子真的不在人间了。
夏公子在扎休措湖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十七欣喜之余,冷静下来,越发感觉夏公子始终是个狠心狠肺的人。为了离开岚京,连过去的亲人都能欺骗。
他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淡淡的,但是不将全部都掌握在手心,他便不会轻易出手。大约,他已经将她和苍木之事摸得十分透彻,委实觉得不必担忧,才有如此的笃定之态。
他如此要强,十七反而替他担心。
天下并没有人,能够强大到算计所有人,夏泠也不例外。他如此做,必然是为了千羽、言言他们莫要受到他的牵累……可见,岚京的形势不会如他表现得那般轻松浅淡。而且,在岚京她也注意到,他从来不让他们轻易涉足漩涡深处的事情。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