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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把做功课的时间拿三分一出来打理它。”
“真的?那么功课呢?”
“管他呢。”她眼睛勾人魂魄般眯一眯。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想起来,“你是缪斯,早有人告诉过我。”
她仍然笑,“我们两人都有名气,不容易呢,学校有万多名学生。”
我又问:“腰身怎么可以维持那么细?”
“把做功课的三分一时间用来运动。”
“真的?那么功课呢?”
她再次既嗲且腻的说:“管它呢。”
“你不是来念书的吗?”我大惊失色。
“我就是与你来商量这件事。”
“什么?”
“用你多余的时间,为我做家课。”
“不行。”
“每小时一百元。”
“美金?”
“是。”
“不用偷不用抢?”
“不用。”
“行。”
我很想赚点外快,学费几近天文数字,生活指数又高,唉,只要干得来,不犯法,无所
谓。
“你住这里?”
“是。”
“没有私人浴室?”
“没有。”
“何不搬到我公寓来,有的是空房间。”
“租金?”
“大家是好朋友,不用付房钱。”
我走了运了,“那么我帮你做家务。”
“不不不,有墨西哥人来做家务。”
“无功不受禄呢。”
“孔夫子那套不流行了,”她朝我眨眨眼,“少林寺功夫才吃香呢。”
之后我发觉,缪斯没有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起过床。
那年直作得我眼发白,她,她玩得天昏地暗,你不能说她没下过功夫。
住在同一间公寓,却很少见面,我六时起床,九时睡觉,她约三时回来,天朦亮才休
息。我们相安无事,互以字条通讯息。
她念英国文学,功课不是不多的,我用电脑帮忙,写完一篇又一篇,自己变了半个诗词
专家。
第一年的主考人是威廉斯,他见了缪斯双膝会发抖,不用担心。
第二年换了罗拨逊,缪斯通过考试,但是人家离了婚。
第三年换安得孙太太,大家都以为缪斯要转系,谁知到学期终结,她俩成了谊母女。
毕业那一年,缪斯取得文凭,她同我说,“林,我应杀你灭口,你知道太多秘密”。
但我们成功了。
我头上已长出白发,她娇嫩如我第一日见她。
我俩学成归家。
我说:“缪斯,且看你那套,在社会行不行得通。”
“你输梗了。”她笑。
她居然照老例拉我与她同住。
是这样的,我们太过了解对方,一旦反目为仇,后果堪虞,只得一直做朋友做下去。
奇怪,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居然和平相处。
我是全白,她是全黑。
缪斯说:“很少有人不认为自己白雪雪。”
“你怎么起身去上班?你全无早晨。”
“但我有夜晚。”
“有什么工作是晚上开始的?”
“我住东方,到西方工作,刚刚日夜颠倒。”
缪斯就是这种人。
她找到工作,而且是不大用白天起床的工作。
她在电影公司做总策划的助手。
电影公司是少数重色重于一切的地方,缪斯站出来比他们旗下任何一颗明星更艳丽,更
会得打扮,更会得玩更懂得应酬,他们如获至宝,重重地用她。
她中午十二时上班,还戴太阳眼镜,因为眼睛肿,每夜仍然三四点钟才上床,工作不是
不吃力,但娱乐即工作,工作即娱乐,照她自己话说,贴了钱到那圈子做一分子,也是值得
的。
你说她多幸运。
她老板是个潇洒有内容的才子,我见过一次,真正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落,从脚看上
头,风流朝上流,没话说。
难怪缪斯说,她要做到六十岁。
而我,在银行电脑部做小小主任,刻板,沉闷,劳累,受气,工作时间有时长至十小
时,成日嘴巴唯唯诺诺,没一点真心意,毫无发挥余地,渐渐失望,继而伤心,唯一的逃避
是看电视戏剧节目与睡觉,我想四十岁退休。
缪斯在周末见我埋头苦睡,便拍拍我,“这样会胖的,没有成年人一天可以睡十二个小
时。”
“别吵我。”
“起来,同你吃早餐。”
“你怎么起来了,才七点。”
“我还没有睡呢。”
你听听。
“我很倦,别理我。”
“你脑部缺氧了。”她摇我。
“唔,唔。”
“介绍男孩子给你。”
“不要不要,不要你那些浪子。”
“什么浪子,你以为浪子会看中你?”
“不中最好,喂,对了昨天的奖卷没有,也许中了,中了就不用上班。”
“休息半年吧,日日挤地车吃三文治,活脱脱一个小白领,这疲倦是闷出来的。”
我听了缪斯这知心话,鼻子发酸。
“当年锋芒毕露的高材生到哪里去了,嗯?”
“被生活谋杀了。”
“别怨天尤人。”
“我不同你,我没有才华在社会上扬名立威,你让我睡下去吧。”
她硬把握拉起来,我踢叫,她力气大得很,我们俩滚在地上,一直挣扎至客厅。
终于是我投降,她逼我穿上衣服出去散心。
我只肯穿橡筋裤头的牛仔裤与大毛衣,但去到目的地,即时后悔了。
即使是星期六清晨,美丽的圈中人还是毫不松懈,打扮合时,神采飞扬。更显得我独自
憔悴。
一桌桌的人过来打招呼,缪斯与他们聊天,调笑,应对,恰到好处,我反而心平气和,
我,没有这种本事,活该做这种灰秃人工作,而缪斯,人与工一般宝光灿烂。
索性大吃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缪斯脸色突变,端坐收敛,并暗示我留意左方。
我转过头去,左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很普通相貌,在鄙公司数一数,起码百多
个。
“谁?”我问。
“我仰慕的人。”
“不是开玩笑吧。”
“绝不,一年多了,他对我爱理不理,等他开口约我等得脖子酸。”
“人就是这点贱。”
“别挖我痛处好不好?”
“那种人稀疏平常。”
“胡说。”
“不象是贵行业的人。”
“他是总公司派来的电脑工程师,为咱们装设一套设备,工毕就要回去。”
“回去哪里?”
缪斯垂头丧气,“老家。”
物以罕为贵,浪子太多,傻子吃香。
“你看他多有专业的尊严。”
真要命。
“唉呀,他朝我们这里看来了!”
象是世界末日一样,缪斯魔疯了。
“不得不,他走过来了。”她慌张起来。
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投,确是个端正的好男子,但一点异样触觉都没有,再看缪
斯,她面色也变了,这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怎么搞的。
那位男士开口,“缪斯,这位小姐是”
“我姓林,是缪斯的朋友。”爽快地自我介绍。
缪斯目瞪口呆,一派死相,做得太过明显。
男士收下我的卡片,把他的卡片给我,礼貌地退下。
我还未知发生什么,缪斯眼红了。
“你太不识相。”
“什么?”
“我先看到他。”
“啊,你误会了。”
“你为何把卡片给他?”
“这是我惯性动作。”
“真后悔把你带出来。”
“喂喂喂。”
“我真早该把你消灭。”
“喂。”
她拂袖而去,她是认真的,真要我结账。
回到了家,还唠叨。
我问她:“是不是要我搬出去?”
这才不响了。
岂有此理。
明明无中生有,我脱了衣裳再继续睡觉。
此后电话一响,她就问是不是那位小生打来。
很不幸,小生电话在傍晚七时抵达。
我说声“啊,你找缪斯。”
“不,我找林志远。”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听说你也作电脑?我发现本市的线路。。。。。。”说了一大串专用名词。
“不不不,”我忍不住与他攀谈起来,“那是因为。。。。。。”还他一大堆道理。“呵,”
他象是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