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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虹不出声,这李家有点神秘。
“我带你看宿舍。”
独立的员工宿舍在洋房后方,门一打开,雪虹就喜欢,环境比狭窄的家好多了,地方光洁、家具齐全。
“来,去见一见李先生。”
雪虹猜想李某是个八十老人。
但是不,坐在园子里晒太阳的他是个年轻人,相貌英俊,笑容和善。
他坐在轮椅上,全身瘫痪,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动弹。
雪虹十分震惊,知道不能露出任何惋惜的神情来,故维持缄默。
管家介绍:“李先生,这是雪虹。”
他十分客气,“我叫李作荣,雪虹,欢迎你。”声音通过一具小小扩音器发出,有点不自然。
“请你推我到荷花池旁。”
管家低声说:“雪虹,你的工作开始了。”
雪虹点点头。
“有什么事,按动轮椅上这个红色掣,医生与看护立刻赶来。”
雪虹说声明白。
管家转身去忙别的工作。
李先生对着荷花池很久,雪虹耐心站在他身后,看到他一头黑发,却动弹不得,不禁无限感慨。
而她任雪虹,虽然穷,却有手有脚,值得庆幸,雪虹第一次觉得四肢健全竟是这么幸福。
李作荣忽然说话:“是一次交通意外……”
“……刹那间改变了我的命运。”
雪虹内心恻然,却一声不响。
“回书房去吧。”
雪虹推着他回屋,由他领路,“向左转,从长窗进去,对了,当心窗帘。”像开车似的。
雪虹到底年轻,忍不住笑了。
“会阅读吗?”
“可以。”
“随便读些什么给我听。”
雪虹在书架子上抽出一本画册,一看,是本生物书籍,她翻到某一页,读起来。
“生物怎样分类?动物一共分二十多部门,其中主要的有原生动物如草履虫、变形虫,海绵动物,似海绵、腔肠动物,如海蜇、珊瑚……”
李作荣说:“多么有趣。”
“还有扁形动物,像血吸虫,线形动物,像蛔虫。”
“人呢?”
“人是哺乳类动物。”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书房门边出现,“谈什么,那么高兴?”
李太太进来了。
才一点点时刻,她已经换了衣服妆扮,紫色的胭脂配橙红窄裙。
她闲闲坐下来,眼睛并没有看着丈夫,嘴里却说:“李作荣,你看我对你多好,找到个小美人来替你推轮椅。”
雪虹不自在,可是想起管家叮嘱,只装作听不见。
李太太似笑非笑:“李作荣,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办到啊。”
这对夫妇好不奇怪。
只听得李作荣回答:“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李太太仰着头笑起来,“那太好了。”
她忽然走近轮椅,恶作剧地按下一个钮,轮椅立刻打转。
她笑着走出书房。
雪虹非常震惊,急急接停轮椅,并且叫看护来照顾病人。
李作荣十分镇静,“不用了,我没事。”
雪虹不出声,内心气忿。
“我累了,送我回房间。”
一名看护已经迎上来接手,雪虹只得返宿舍梳洗。
她正想吃午饭,忽然管家的电话到了。
“李先生叫你一起午餐。”
她下楼去大宅,刚好看到李太太驾着一辆红色开篷跑车离去,她又换了衣服,穿着黑色皮外套,鲜红的指甲更加夺目。
这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女子。
李作荣根本不能进食,他只能自管子吸收营养剂。
饭桌上放着精致的小菜,只得一双筷子。
雪虹觉得李太太应该陪他多一点。
李作荣仿佛明白她的心意,轻轻说:“对着我,她说吃不下饭。”
雪虹不以为然,她痛恨所有凉薄的人。
她肚子饿了,吃很多,添了两次饭。
饭后,她推他到电视机前,选择了历史节目。
看了一半,他问:“这场战争叫什么?”
“世纪初奠边府之役,越南大败法国,争取到独立。”
“你对历史很熟悉。”
“我不过读电视杂志中节目简介。”
李作荣笑了。
雪虹忍不住说:“法国人强马壮,兵力充沛,怎么会一败涂地。”
李作荣答:“轻敌。”
原来如此。
“告诉我关于你自己。”
雪虹只得说:“父亲是教师,早逝,兄嫂当家,母亲和我与他们同住。”
“嗯,还算和睦吗?”
“世上很少真正融洽的家庭。”
李作荣嗯地一声。
雪虹立刻噤声,她实在讲太多了,再不住嘴,后果堪虞,她不再说话。
片刻看护来接李作荣去注射。
雪虹感慨万千。
偏厅里有一张荼几,上面放着许多银相架,都是李作荣在受伤之前拍摄,他高大英俊、神采飞扬,朋友全是名人,他们一起打球、出海、跳舞、饮宴……
今日,都不来了。
开头,一定全带着鲜花来慰问,轮流陪伴伤者,但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渐渐把他遗忘,只剩轮椅、水远忠诚。
管家走过看到她。
“雪虹,休息的时候到了,明早还有许多事做。”
“是。”
她速速回宿舍。
小小单人床非常舒适,差点睡过头。
天蒙亮,她忽然惊醒,匆匆梳洗,走到大宅。
顾姨正团团转,咦,是什么事叫她这老手为难?
看到雪虹,她说:“你来就好了。”
她拉着雪虹到二楼,才走近主卧室,已经听见摔东西的声音。
谁,雪虹吃一惊,莫非病人手脚可以活动了?
随即觉得没有可能,一定有别人在房里。
果然,李太太的声音传来:“口说无凭,你给我打个指模。”
声音冰冷,一点感情也无。
顾姨说:“雪虹,你进去看一看。”
她是新人,大不了丢掉工作,顾姨真聪明。
雪虹却见义勇为,毅然推开房门,走进主卧室。
只见睡房陈设一如医院,摆满仪器。
李太太大约刚回来,身上仍然穿着黑皮衣皮裤,手中拿着一叠文件,一脸怒气。
看到雪虹闯进,她吆喝:“谁叫你进来?出去!”
雪虹一个箭步走到李作荣身边。
可怜的他混身不能动弹,只有双眼可以转动,眼神震惊恐惧。
李太太的手放到驳到他喉头的氧气管上。
雪虹做了一件她不应做的事,她伸手把李太太的手格开。
那艳女大怒,伸手来打雪虹,雪虹来不及闪避,脸上狠狠着了一记。
还好,这时候看护已经急急赶到。
李太太转身离去。
雪虹也顾不得一边脸热辣辣发痛,松出一口气。
只听到李作荣说:“我要求看护廿四小时轮更。”
顾姨说:“是。”
“还有,请区律师来一趟。”
顾姨马上出去办事。
这时,李作荣才说:“谢谢你,雪虹。”
雪虹不出声。
她合力与看护把李作荣搬上轮椅。
看护替病人梳洗,雪虹到厨房斟杯咖啡喝。
顾姨迎上来说:“幸亏有你。”
雪虹忍不住问:“李太太要的最什么?”
顾姨笑了,“钱。”只一个字。
当然,不然,还有什么。
“为什么不给她呢?”
“已经给她很多,不过,有人嗜赌,又有损友,还有其他癖好。”
“为着钱,不值得吵。”
顾姨讶异,“你这孩子好不天真。”
雪虹微笑,“所以一定做不长,会被轰走。”
顾姨欷嘘:“医生说,李先生的生命也已走到尽头。”
雪虹都猜得到。
“他的心肺已经千疮百孔。”
所以那个妻子那么急着要他签署文件。
女佣来报告:“区律师来了。”
管家急急出去,过一刻她差人来唤雪虹。
“李先生请你也来。”雪虹看到一身鲜红的李太太得意洋洋以胜利者姿势出现。
区律师轻轻代当事人宣:“我,李作荣,辞世后将一千万美元现钞,赠予雷翠云女士。”
李太太仰起头大笑。
区律师请顾姨及雪虹做见证人。
雷翠云正眼也不看丈夫一眼,她得偿所愿,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没有再回来,大宅清静许多,临终的人花钱买到最后的宁静,贵是贵了点,也付得起,无所谓。
雪虹仍然不多话,不过,那本生物妻成为好题材,每一篇内容都那么有趣,她轻轻读出:“蜉游是朝生暮死的昆虫吗?这种说法,错,也对,蚌螺嘴部已经退化,不吃束西,早上变成的蜉游才活一天,可是幼虫在水里却生存两三年,这么说来,生命又不是太短了。”
隔了一会儿,李作荣问雪虹:“你最希望得到什么?”
雪虹毫不犹疑答:“升学。”
“为什么?”
“学问终身享用,有本事,可以找到好工作,自力更生。”
“说得好。”
“可要再读一段?
“不必了,我想休息。”
日子过得根快,雪虹一直小心照顾李作荣。
一次,陪他出海,轮椅推到甲板上吹海风,那日,他的精神相当好。
“请握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