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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后学校是大了,却也成了投机者的名利场,学术、思想的坟墓。大楼越盖越豪华,钢筋水泥侵占了最后一点露天土地,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可以让人心无尘埃的容身之所。”
“你太偏激了,你不要迷信他。”女孩丢给他一句,转而对我说。
“嗯,”我不介意,表示很愿意听,“多讲点咱们学校的事情吧,也好让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你考上大学,你们家族甚至你们村肯定大抄大办比娶新媳妇还热闹的庆祝一番了吧?”他名义上是在问我,实际上只是等待我的肯定回答。的确,在我们这里的广大农村,若干年来没出一个大学生的村子比比皆是,如今老天有眼出了这么一个“举人”(他们说大学应该相当于举人),乡邻们自然被盲目的热情主导着,干出全村同贺的奢侈事来。
我的回答似乎是故意跟对方过不去,“没有啊,我们村的人智慧的人,不会做这种蠢事。”其实是因为能够熟练运用辩证法于生活实际的父亲深谙“福兮祸所伏”之理,认为过于张扬恐不太好,遂力排众议,只是在亲朋好友里挑选几个最亲得吃了一桌酒席了事。
“不会吧,真是奇迹啊。”师兄叹道,“不过这样做是对的,考上大学其实只是做上一笔交易而已,是赚是赔还没有定数,盲目高兴是大错特错。
“现在的大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难一两句话说得清。刚才你问有几个南天大学,当然自有一个,但是南天大学光校区就有四五个,所以说是几个也不过分。”
师兄滔滔不绝的讲了他集三年大学之经验获得的若干奇想心得,听得我将信将疑又甚是佩服他的想象力和语言组织能力。由此我想到他能娶到如此美丽的女孩做老婆的原因:果然恋爱是谈出来的,如此口才不会谈才怪。
说到学校的老师时,有这么一段话令我记忆犹新:
“海龟对土鳖的蔑视在我们学校演绎得可以说最为刺眼。咱们学校文科专业里流传着四大才子的说法。其中之一是个海龟派,尤为桀骜不驯。我亲眼见过,他监考另外一个老师的开卷考试。有个学生考完后不小心把笔记丢在了地上,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拾走,那海龟一脚踏上,嘴里念念有词:这东西就是废纸!
“其实说实在的,有些老师的笔记也的确就考试时候有点用……”女孩插嘴。
“海龟是留学回来的,土憋是国产的,我理解得没错吧?”我好奇。
“对啊。你的悟性挺好。不过他们互相瞧不起,最后又都被学生瞧不起,他们又瞧不起学生,这样一来,恶性循环下去,没一个觉得自己是好东西。不过如果找一个评价尺度的话,可以说谁赚的钱越多、官越大,则说明这个人越次。这是个厚黑学的最佳试验场。
“特别是那些身居要职的管理者和后勤工作者,他们不发财是没道理的。因为不透明,没人知道幕后进行着什么交易。”
“嗨,虽然我对大学没有抱有什么幻想,但也不至于这么令人失望吧?”我抗议。
“你自己亲身经历后就知道了。”师兄说得很坚决,“不过我说这些不是说就对大学教育一概抹杀。你要想真学点东西,就去泡图书馆吧,或者不管哪个系的老师的课,凡是感兴趣的都去听听。他们在课堂上多少还是讲一些真话的。不要只为了那个毕业证就得过且过,那样子肯定会后悔,虽然毕业证能证明些什么,但它更能证明一些不是什么。”
“所以你就连毕业证也不要拿了?”那女孩挖苦他。
“如果可以,我到不屑去拿。但是不拿没法交待。”师兄苦笑。
听他们闲聊,我有点舍不得下车。我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北京,从师兄口中,我得知我要去的地方是南天大学的一个校区,“以后到学校再联系吧,你自己小心点儿。”下车时师兄这样交待我,俨然一位亲人。
火车站设有南天大学的迎新点,一个大伞下两张桌子,几张凳子,两个大二学生。已经先到了一个新生,一个由父母亲人群体陪着的女生。女孩头发短短,看上去像来自豪迈的北方,一问方知是贵州人,并且跟我一个系,叫做方晔。
在与她和他的家人的交谈中,我首次了解到自己系的不受欢迎。“你知道大学里转系是怎么一回事吗?你打算转系吗?”打完招呼,她就这么问我。
“干吗要转系?”我不解。
“你们这个系没前途。”看上去像他父亲模样的人这么说,“毕业分配不太好。”
听了他们的话我感觉到自己的无知,也没敢发表什么高论,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是喜欢自己的专业的。
到了学校,辛辛苦苦在各个机构间穿梭数次,终于办完了最后一道入学手续,被安顿到了605。605,顾名思义,就是六楼的一间宿舍,居于宿舍楼最顶端和最西边,窗外对着乱草荒原,几栋古楼危房,外边是一条黑糊糊的单轨铁路,每晚熟睡时分都会有一辆火车从那儿轰鸣而过。真可谓是被流放到边疆地带,尤其考虑到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大楼,可以想见此后每天爬楼的过程该是多么好的体育锻炼方式。
605不久后就有了一个很悦耳的名字:情皇岛。不长的一段时间后,这个名字变得很著名,对门那间宿舍也学着起名曰“绯闻轩”。这件事在班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以至于惊动了很少露面的班导师,他亲自驾临情皇岛,把门上贴着的“情皇岛”三字揭去。虽然表面上又恢复了原貌,但本岛人士人服心不服,个个偏以情皇岛人自居,自诩“日啖菊花三百颗,不辞长作情皇人”。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只说我的感受,首先是累,车上的颠簸、报道手续的繁杂,使人疲倦已极。此后是失望,灰蒙蒙的学校如它所在的城市一样缺乏生机。接着就只剩下惶恐和厌倦,这个原因则比较复杂。
同屋的几个人皆来自南方,大家共同具有的一个特点是:矮。据说男士不满1。70就是二等残废,这个屋的人恰好都符合要求。此后的一次班内联欢晚会演白雪公主,这个屋的人包揽了七个小矮人中的四个,便是明证。这件事令我郁闷了很久,因为我高中体检时恰好是1。70,但是到了这里就变成了1。68。
早有拿破仑等伟大人物证明过矮是精华聚集,因此本屋人士也个个自信非常,这从情皇岛成立后所设立的“天道酬情”的陋室铭中可以略见一二:身高不是差距,年龄不是问题,……性别可以抛弃。
情皇岛的成立多半是由于江湖情节严重的本室老大李志斌,他人如其名,长得文质彬彬,只是唯一的读书爱好是武侠小说,行为做事也极讲哥们义气。
老二李京辉,单听其名字很容易让人想起台湾那个臭名卓著的混血儿,但是实际上增辉兄却是地道的爱国者,只要知道他是伟大领袖的同乡,最喜欢吃辣椒这一点便可见分晓。
老四来自闽西,他的姓在文学作品中经常见到:尹。单名一个“宣”字。他是四个人里面个头最矮的一个,人长得斯文秀气,不过在我看来眉目之间中有几分西洋人模样,只是看他每每以正宗中国人自居,害怕伤他自尊心迟迟没敢追问。
来自广东的老大常会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两句粤语来,有一次来自湖南的老二有点不服气地说:“岛主,为什么粤语这么流行呢?”
“广东发达呗!”岛主不假思索的回答。
老四接口说:“哎,真是世风不古啊,居然让他们蛮荒之地的鸟语流行开来!”
我就不客气的反驳说:“其实广东话才是更古老的中国话,据说唐朝人的语言跟广东话是最接近的。”这话给岛主赢回了尊严,他对我扶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与此同时,也使我与老四开了个打嘴仗的先河。
住进605的第一天晚上,我已经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的寻找志同道合者的期望已经在这间小屋里湮灭了。因为这几个人个个都精明智慧,不会像我那么傻还敢称自己有什么理想。
晚上,忽然来了两个女人,行踪有些鬼鬼祟祟,说话轻声细气,来推销随身听。那二人一个卷发,长裙,看上去三十岁模样,讲话口才了得,只把她带来的那套随身听吹的天花乱坠,功能强大,不买后悔。另一位则学生打扮,二十岁上下,马尾黄发,掉色的牛仔服。她的任务主要是从一个学生的立场上阐述上大学随身听是多么的重要,什么英语过级啊,平时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