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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申正韩,更甚于沼泽中腐烂的秃鹰的尸体,危险的气味。
谁也没有看清楚申正韩是怎么扑过去的。
他抓着蓝林的头发,把她推到灵堂沿上,他沙哑着嗓子说,“我不理会你从哪里冒出来,有什么目地,你再出现,就要为此负出代价。”
蓝林的头发被揪得整个脸仰起来,她看见这个老年男人眼晴里沉闷的黑浪,一席一席的翻涌而至,他的呼吸急促而激烈,像是要把胸口挣爆。
很多人围上来,林岩皓第一个把申正韩强硬的拉开,他朝已经滩坐在地上的蓝林说,“快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蓝林从地上站起来,她的手心在混乱里磨擦在地上,手心里磨掉一层细细的皮肤,鲜红稚嫩的样子,好像轻轻触碰,就会流出通红的汁液。她走到申正韩前面,深深的呼吸,清冷的空气里,仿佛满是四处飞散的黑色飞鸟,振翅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她在申正韩前面轻轻弯下身去,她说,“对不起。”
然后她转身离开,身后是浊杂的声浪起伏,然后她听见那个老年男人终于发出低沉哑沙的野兽般的哭嚎,那场事故,于他,是一场太过巨大沉重灾难,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承担它们。
她隐约听见他在身后对她的诅咒,“你会为此负出代价的。”
她扬起嘴角,轻轻的笑,犹如一只濒临末日的猫。
50。离
直至蓝林的身影消失于众人的视线,林岩皓才放开申正韩,他跌坐在地上,经过彻底的悲亢,他的眼睛阴暗沉寂,神情狂热,他看一眼灵堂上相框里的申贺成,面无表情的爬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外。
林岩皓跟在他身后,申正韩走到他自己的车前,停下来,用阴郁异样的眼神看着林岩皓,他说,“皓,你恨我吗?”
林岩皓注视着他,眼神里是无限的黯然,“我能恨你吗?我该恨你吗?你抢走我妈妈,给了我一个哥哥后,再把他也抢走,我要恨你吗?”
“皓,我待你不好,是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待你,你身上有你母样的影子,可是你的血管里流有那个男人的血液。”
“恐惧吗,因为我爸爸的意外,你参与了吗?看见我,你觉得害怕了吗?”
申正韩的眼神惘然,寂静的望着弯弯曲曲的下山的道路,仿佛看见很多年前的那个故事,里面的种种因与果,像被宿命包围,太多纠缠已因时间飞速而世事变迁,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求证,连申正韩自己,都快要淡忘了,他依然遵从他的方式,过程又如何,他把他想要的结果握在手里了,他漫长一生的计划里,唯有他视为珍爱的申贺成,不是他预计的结果,唯一这一次的灾难,足于将他撕毁。他注视着他眼前的这个孩子,脸上有一种他从未发觉的坚硬清冷的气味,他,在用他的方式,默默的与他对峙,“孩子,我可以给你什么?”
林岩皓微微的笑,笑容里满是疼痛和无助,“你总是以这种手段,你能给我什么,如果我要哥哥,要妈妈,你能给吗,你给得起吗?”
申正韩的脸上有沧桑的平和,他静静的凝视着林岩皓,他的声音在林间显得空洞而低沉,“我一直坚信我的方式,皓,你鄙视这个过程也好,结局依然是听从我的,我会给你全部,除了你想要的,因为他们,也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
林岩皓看着这个老年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用深切的眼神,在寂静的林间空气里,注视着他,然后他朝他挥挥手,他说,“再见,皓。”然后他穿进车里,汽车在蜿蜓的小道上渐行渐远。
碧蓝的天空,向着有海的地方延伸,远远听见海风咆啸的声音。一片枯黄的叶子盘旋着缓慢的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空旷的声响,仿佛来自天堂。
十分钟后,某市市议会员申正韩在通往他儿子的灵堂的公路上,出了车祸,车子失控冲下山坡,当场死亡,他生前的所有遗产,如数留给他的小儿子林岩皓。
他依然以他的方式,寻求他想要的结局。
蓝林一直以为,有些灾难,她是可以预见的,犹如她和文政的离别,犹如朴津与申贺成的结局。而她与凌宇,以这种灾难般的方式告别,是她无法预测的。
太阳在纵横杂乱的林间小道上投下斑驳的星星点点,干燥的泥沙里,盛开着不知疼痛的野生植物,偶尔有些色泽斑斓的昆虫在上面停靠,碧蓝的天际一抹诡异的暗红,犹如腐烂的伤口,诡异的疼痛,林间仿似有黑色的鸟群追逐,翅膀缓慢的扇动发出血液的腥味。
凌宇蹲在那里抽烟,他等着她,远远的看见她,眯着眼睛站起来,那天他的笑容里,带着淡然的忧伤,仿佛已经预见结局。
他迎上来,轻轻的抚摸她凌乱卷曲的长发,“蓝林,他们对你不好,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蓝林摇头,她把她的手心在她的身后摊开成空荡荡的姿势,她的声音轻轻的,“本该如此的,我以为他们会杀了我,结果,比想像中的幸运,不是吗?”
凌宇俯身下来,把她这般拥在怀里,“林,不要把自己当对手,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对自己好。”
蓝林眯起眼睛,阳光落在她眼底,寂静没有回应,“宇,你要走了吗。”
他把下巴压在裸露她的后颈上,隔夜的青色胡子茬,磨擦在她的肌肤上,清晰的疼痛,他说,“海豚说,她们准备移民洛杉矶,车房的生意也会搬到那里从新开始,她的父亲希望我去帮忙,可是林,我在等你的答案。”
她把头埋进他的发肤里,脸上却有充盈的明亮的笑容,仿佛要铭记这个男人的气味,声音,发肤,笑容,疼痛,它们在她身边跟随她经历她所有的惨痛,现在她知道,它们,终于要消失了,她听见他撕裂般哑沙的声音对她说,“林,我一直都在等,可是现在,我想要答案,我必须逼你,林,我走累了。”
蓝林用力的点头,把自己抽出来,眼神冷漠而清晰,她从来不知道,离别,原来是这样深入骨髓的钝痛,以至于她甚至不知道如何用笑容伪装,那些质感渗入心脏,她的心跳很痛,形同爆裂,她轻声说,“宇,你不是预见了答案了吗,何必一定要捅破呢,我一直是个不祥的女人,会把灾难带向所有人,朴津,申贺成,海豚,尤其是你,凌宇,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在你体无完肤以前,再见,宇。”
凌宇就那样茫然的后退一步,他的眼睛里有隐约的眼泪,但是却不流出来,他始终无法越过她心里的冰冷,他注视着她说,“如果这是你的答案,那么,再见,林。”
然后,他转身,离开。
51。鲜红
那个背影像一抹艳丽的灰烬,在蓝林的瞳孔里逐渐放大,凝固沉淀成一幅没有色泽的水粉画。
蓝林立在原来的位置上,无法动弹,绝望像原野上烂漫的植物,漫无边际般沸腾,心脏顺着黑暗一直下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闭上眼睛,看见凌宇。
八岁的凌宇,提着那串风铃,神情寂静的出现在她前面,他手里的风铃摇晃,撞击着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他们挤身于人影涌动的天桥下,她对他说,“我想长大后能变成一只蝴蝶。”她始终记得他的回答,他眯着弯弯的眼睛,弯成暖暖的姿势,他说,“你变成蝴蝶以后,能停在我的肩膀上吗?”
这些影像,一个一个的闪过,仿佛跳跃的老电影,模糊的剌痛。
蓝林忽然朝着那个背影离开的方向流下眼泪,她追上去,对着他的背影轻轻的说,“凌宇,我爱你的话,你会不会留下来,凌宇,我爱你,原来一直都爱。”
那天,阳光宛如小动物般在林间嬉戏,明亮得无处不在。凌宇转过身看着她,他向她走过来,眯着眼睛,弯弯的暖暖的姿势,阳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朝她皱起鼻翼,仿佛撒娇。
她停下来,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身后传来汽车马达加速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混杂着轮胎与地面急促磨擦的声音。她回头,瞬间闪过挡风玻璃后面申正韩绝望清冷的脸。
那个老年男人哑沙的声音响彻在耳际,“你会为此负出代价的。”
她听见凌宇远远的绝望地叫她,“林。”
风声呼啸着从耳际掠过,她回头,看见凌宇向她飞奔过来,把她推倒在路边的草丛里,闪过的画面里,是这个男人嘴角最末一缕恬淡的微笑与飘满了整个天空的鲜红,仿佛一场鲜红的雨丝,雨里有惊醒的蝴蝶,扑打着翅膀,满天飞舞。树枝上一群黑色的飞鸟,低鸣着远离。
蓝林跌坐在那里,远远看见疾驶而过的申正韩的汽车,没入纵杂交错的树林里。
明亮的阳光,在林间小道上投下一缕缕星星点点,犹如大颗大颗的眼泪坠毁。泪光里,有一个面容寂静而恬淡的小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