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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半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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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他羡慕的是我写的一手漂亮的仿宋字体,而湛玉又偏偏又能画一手体面而优雅的报头画。在这方面,我俩又是老拍档了,每期到了学校出壁报的日子,大伙儿一早放了学,只剩下我们俩还孤男寡女地留在了灯火通明的教室里,赶时赶工,加班加点。等到天全黑透了,才抖去一身的粉笔灰,回家去。我俩有说有笑地上路,而我,更因此每一回都拥有了一种能顺路先将湛玉送回家去的特权! 
第二天一早,全班的同学便能见到我俩昨晚的合作成果了,雷锋同志的那四句人生格言让我用粗条的白粉笔写完之后再由她用细红粉笔勾出个边影来:对同志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工作像夏天般的火热,对个人主义像秋风扫落叶,对敌人像严冬般地冷酷无情。而毛主席的题字“向雷锋同志学习”几个大花草体,也给临摹得几近乱真。湛玉的报头设计也十分富有创意。除了雷锋的那幅戴棉军帽的胖嘟嘟笑眯眯的标准像之外,还有手粗臂壮的中国工人阶级正高举一炉钢水,顶天立地而站的形象,或是戴星点高帽米字高帽的“美英帝国主义”在地上爬行时的那副鬼模样,遮头遮眉,企图抵挡一个正跃马腾空跨栏而来的,高举着五星红旗的旗手劈面踩下的马蹄。诸如此类。同时,她还不忘在壁报的空隙角落里巧妙地装点有一只又一只大小不一的“卫星”群,象征着当时的中国社会,无论是工农兵学商的各行各业都不断有“卫星”放上天的喜讯传来。 
我俩天衣无缝的合作常常引来老师同学们的一片赞誉之声。 
兆正在打算退出这场无形的角力赛了,事实上,他在心理上已逐步退了出来——直到初三毕业年的那次去湛玉家开小组交心会之前,形势对他始终是灰暗的。 
他在红绿灯位前停步,举步过好多回,他又经过了很多条横街。都近什么位置了?远远的,徐家汇商业区的上空烟雾迷朦,霓虹灯和镭射灯的光柱在腾雾里晃来晃去像是在天空中搜寻什么目标。但他仍在没头没脑地想着那些纷沓的往事。怎么后来,湛玉变成了他的,而“他”倒成了他的表妹夫?他经常在怀疑,这会不会是一场类似大卫变走自由神像的魔术游戏?第二天一早醒来,他们四人间的关系故事会不会是另一个? 
兆正突然觉得些气喘,人也有些虚汗淋漓的摇晃。他用眼光四下里寻找,他想干点儿什么,但又始终也没干成什么,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稳定在了“美美百货公司”的几扇巨大而堂皇的大橱窗跟前,望着橱窗里的那几个衣着亮丽的模特儿也正没心没肺地望着橱窗外的他。 
他决定继续往前走,向西,继续向西。 
她的形象再一次地从兆正的记忆里浮出水面来,不过这一次仍然还是三十年前的她:嫩嫩白白的肤质,不高也不矮,身材略显肥胖。她,就是他的表妹,叫雨萍。   
黄昏,那同一个黄昏(3)   
雨萍是他的一位表舅舅的女儿,小他三岁。兆正对她从来都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童年时代的她梳着两条乌油油的粗黑辫,一笑起来,两粒深深的唇角涡,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长大成少女了,大家都说她长得“甜”,也有说她长得“福相”的,“一白遮三丑”的,但他想,所谓“一白遮三丑”,还不是“丑”字打头?就这么一些记忆碎片了,可有可无,他将它们当作书签,那么不经意地往自己成年后的回忆影集里一夹,几乎湮没。 
还有一些记忆情节的:小时候,兆正常去她家玩的缘故是他们两家住得很近。从自家弄堂的后门口一溜出去,穿过一片狼藉着垃圾的小菜场,再打斜里奔过两条横马路,便能到达她家。她家开一爿小南货店,在没人见着的当儿,他常使唤她去把风,自己则爬上高高的柜台,从斜搁在柜面上的阔口玻璃瓶中抓起了一把又一把的黑枣桂元和松子糖塞入口袋里去。他将渔获也分她一半,而自己的那一半则足够可以让他享用整整一个礼拜天的上午了。 
以后兆正长大了,雨萍也长大了,见了面便难免会有几分羞涩与忸怩,但这并不表示点什么。他最受不了她的那种目光了,只要一有交投的机会,那目光便绵绵脉脉地望着他,好像总想要诉说些什么似的。有一次,他不小心,无意之中触摸在了她的一条腿上,感觉非常柔软。他不怨自己粗心,反怨她。他想:一个女孩儿家,也不将自己的大腿收收好!他因此有好几个礼拜没上她家去,后来即使去了也不与她多搭腔。 
又有一次,她竟大红了个脸地告诉他说:“表哥,你知道吗?其实,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叫我崇拜的人……”仅这一下,便令他无端地大起反感,而且反感到连她童年时代的木讷与笨蠢的某些细节也被夸大地回想了起来,他决定对她冷淡——十二分地冷淡。当然,这种所谓冷淡是绝不可能持续太久的,在那些年月里,表舅表舅母家毕竟是他跑得最多最勤的一处去处;再说,那些阔口瓶中的零食,对他的诱惑力更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有所减低。 
多少年后,也不知是谁带来的讯息——可能还是湛玉从编辑部那边来的消息吧?她先说到了我,说我已经去了香港好多年啦,现在可了不得,都成了大老板了!湛玉说这句话时,眼睛是炯炯放亮的。后来,她才说到了雨萍。 
湛玉说,她应该是见到过她的,不就是你的那个皮肤白白嫩嫩的表妹么?在你们的那条虹口老街的阁楼上,只要你从乡下一回来,她总会跑过来看望你。都说她长得带点儿福相了,你看,去成香港了,还嫁了个这么的老板级的人物。兆正想,是的,这倒也是的。 
只是,将阔太太的形象硬往雨萍身上套搬,兆正始终不习惯这种思路,始终觉得有一种古怪的面具感。有时,偶尔在香港的八卜周刊上见到香港富商的太太们盛装出席舞会的照片,兆正就会联想到她。但理性告诉他,直感更告诉他,说,这里面的出入一定会很大,只是他缺乏依据而已。所以他也只能让这些杂念一闪而过,之后,书签还是书签,湮没了的页码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被重新翻阅到一次。 
表妹在他脑海里的这种影象叠合处理一直到了好些年前,在她的真人面前才定下型来。她没有什么特别,离开那个住在他家过两条横街外的南货铺女儿也没有什么太高太大太悬殊的层次飞跃。她更胖了些,眼角多了不少鱼尾状的放射纹。唇角涡仍在,不太能见到它们的缘故是:她现在不太爱笑了,她的眼光充满了忧戚。 
“世事难料,再说,无巧也不成书啊……”兆正感慨着地说此话的时候也是在好多年之前了,他俩还是坐在那张长沙发上。还是在浴后,而湛玉,还是那个半躺的姿态。她的双腿搁在兆正的膝上,任他轻轻地揉摸着她的脚趾。“始终感觉像场梦,会不会在哪天醒来,发觉原来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的一场梦?” 
“难道你不觉得幸福吗?”她向他投来一片月色朦胧的目光,她将她的一只脚借势搁到了他的肩膀上来,这是一个只要他微微侧过头来便能吻在了她的脚趾尖上的姿势。他将濡湿的嘴唇在她淡粉红色的脚趾上和白嫩的脚背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发出了一种含糊不清的音调:“当然,当然……”“你不觉得满足吗?”,“当然,当然……”他感觉到她的脚趾正轻轻 
地弹动着,令他的半边腮颊有一种酥酥麻麻痒痒的感觉,好不舒服。 
她复将腿放下,人也坐直了起来。她紧紧地挨坐到他的身边来,让他给搂抱住了。他开始亲吻她的后颈脖,并用舌尖在她的耳根部位上熟练地舔滑着——他知道她需要什么。她开始呻吟,一股淡淡的檀香皂的气味从她那宽大松垮的衣领间散发出来,他解开了她浴袍的腰带。   
拔河赛:兆正变成我与湛玉的绳索(1)   
我向湛玉说:“你我都能从他的作品中读出来的是一种评论家学者和教授们永远也读不出来的感觉:这是一种隐隐的心痛,隐隐的悲哀,隐隐的爱,隐隐的恨,隐隐的决心,隐隐的一些不知名的什么。” 
老记不清他的脸部特征与表情细节的情形在我遥远的学生时代就已经存在。 
我将此事求证于湛玉。她想了想,说,这也没什么特别啊。比方说她,她就对我与兆正两人的脸部特征什么也都记不住。有时候,她说,她会将我的表情特征张冠李戴到了兆正的那张面孔上去,于是,便出现了一幅怪诞而又真切画面,这类情形在梦中最常发生。 
就像人对人的观察,人对事的观察,愈贴近反而愈失真。兆正于她,或者是因了日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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