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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股他价值二千余金的产业的六成。邓新武当然不肯,这钮觐安倒也没有纠缠。但大约半年以后,邓新武一个经常借钱供他周转,自己同时赚些利钱的老户头突然死了。死的日子不偏不倚,恰恰在邓新武购买的货物已经起运,第二天到达就要付钱的时候。
当时邓新武也没想其他,只是四处筹钱,但那些老金主却都有急用,正在焦急的时候,那钮觐安有入股的一家粮行就上门来愿意借钱,借钱的时候就狮子大开口,加个两个条款:
一是让邓新武必须借二百金,其中一百金用于付货款,另外一百金用粮食代替。但这些粮食在龙首郡只值六十金不到,必须由邓新武运到瞰泽洲的五原郡去贩卖,才值一百之数,等若是要邓新武白白帮他们贩卖一趟粮食。邓新武的货物乃是一批铜料,本来就是要运去五原郡,顺便往回带珍贵药材的,此时周转不来,又可顺便买粮,损失不大,因此邓新武也只得答应。
二就是周期,必须一月内归还,若是一月内还不出,这个粮行就要入股邓家六成产业。邓新武也想到这是那位钮觐安子爵还记挂着当时的条件呢,但他家大业大,暗道一月时间,虽然商队不能从五原郡回来,但自己几笔货款就要收回,万一不行,家中典当些东西,也能还上这笔款子,因此也是答应了。
当时一切正常,邓新武本来还防着钮觐安从中使坏,但货款却都平平安安收回了,粮行的钱也在第二十多天的时候还上。但等到他从五原郡的商队回来的时候,龙首郡却突然出兵,包围了邓家,将邓新武捉拿下狱,罪名却是贩卖民粮。
第二百九十九章、忠奸之辨
原来金鹰帝国的粮食分三种:军粮、民粮和商粮。军粮自然是军队用粮,民粮则只能在本省贩卖,只有商粮,才可跨省流通。而那家粮行给邓新武的一批粮食,却是一批民粮。
贩卖民粮,等若是意欲扰乱帝国粮食市场,这可是大罪。邓新武几番申诉,全然没有结果,不久就被判了流放之罪——要他去无垠海旁边的污浊之地周围戍守十年。坐牢期间,家产也被低价拍卖一空,几乎所有的产业都落到了钮觐安手中,连家中近二百户佃农,都被赶离了土地。
邓新武的妻子知道戍守的地方形式险恶,邓新武又是被人陷害,若是到了那里,等于就是个死字。因此连夜赶回娘家,将全身首饰都典当给了几个姐妹,凑到一笔钱财,买通了人,在半路用一个替罪者将邓新武换了出来。但此刻两人身无分文,又不能抛头露面,只得上山做了野民。但即便如此,深山里这么一户人家,周围野兽众多,情势也是危殆。
不过也幸亏钮觐安做事太过狠毒,那二百户佃农没了去处,又想及邓家平日的好处,里面的年轻人就联合起来,重新到山里投奔了邓新武。但人口一多,安全虽然有了保障,周围的土地又是不够。所以没奈何,才出来抢些过路钱维持生活。
苏明海在一旁听得咂舌——他前世这些仗着权势谋夺家产的事情看得多了,但到了这个世界后,所见虽然有许多杀人夺命的事情,但象那个钮子爵这般的手段,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这钮觐安着实做得严密——他的粮行是借也好,是卖也好,粮食给的是邓新武这个本地人,一切合法合理。但邓新武哪里会知道粮行的这批粮食竟然是不能运出郡卖的——只怕对方还曾经故意引导,让他将这批粮食拉到五原郡去贩卖,这就叫有理无处说去!而且现在邓新武用替罪者暗中换人,又是一桩大罪,从此再也不能翻身。那钮觐安明明白白买下罪人的产业,大家都知道是侵吞私产,却偏偏没有一点错处。
“如今只是你一面之词,我也不能判断真假……唉,但无论如何,你终归还是犯了罪……此去龙首郡,我会仔细打听,若是此事属实。哼哼!官法如炉,钮觐安虽为子爵,也必有报应的一天!”
于慎行其实已经对邓新武的话信了七成,但他毕竟为人谨慎,因此可以点出还需查明方可定夺。
邓新武顿时重新跪倒,大哭道:“大人若能为我邓家报得此仇,我邓新武感激不尽,必结草衔环以报大人恩德!”
但苏明海在一旁却极为奇怪——这纽觐安一番布置,可谓是天衣无缝,全无一点违法之处。自忖自己若是没有这么一身本事,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也还真只有同归于尽一途,再无别的半点办法。见于慎行如此说话,苏明海奇道:“于大人,我看这一件事,那钮伯爵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可找……即便真的查明属实,大人好像也拿这位伯爵大人没什么办法吧。”
于慎行双眉一挑道:“哦?苏大人,你倒说说,怎么就没有办法?”
苏明海道:“那钮伯爵借钱、借粮,整个过程,都没什么违法的地方,如果真要抓他的把柄,也只有和郡守合谋,低价拍卖财产这一条吧。”
于慎行笑道:“按个罪名,抓起来,五木之下,何求不得?”
苏明海知道于慎行素有贤名,见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大奇,迟疑道:“这……这不是……”
于慎行知道苏明海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律法,不外乎天理人情,苏大人如何作如此想,是在太过拘泥了。”
苏明海还是有些不解:“律法需符合公众之道德,这个我是知道的,但如此草率用事,那律法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于慎行道:“律法对罪恶的审判,要引导的是公众的道德符合国家利益,要体现的是人心所向,如果一味拘泥于律法的规定,反而违背了人心,那迟早就会成为权力者手中玩弄的文字游戏。”
文字游戏这四个字,宛如当头棒喝,苏明海顿时惊醒,心中暗忖,在他前世,官商勾结,权力就是一切,寻常百姓受了委屈无处伸冤,高官权贵心中所想就可以随便从律法中找出依据来,可不正是变成了权贵者手中的文字游戏嘛?他前世做了多年的小官,也算是这种文字游戏中的得利者,故此才会以为按律法死搬硬套才是正理,一时竟然没有想到法律也要符合天理人情这上面去。
于慎行沉思了一会,忽然又道:“一千二百余年前,瞰泽洲又一大宋帝国,苏大人可知?”
苏明海还在深思于慎行刚才的那句话,闻言一愣道:“这大宋帝国为神眼山脉蛮族所灭,我自然知道。”
于慎行道:“大宋帝国为鼠尾国逼迫,局促于瞰泽洲北方。北撤之后的永兴年间,出了一位大忠臣岳据岳停平,含冤屈死。到了永熙年间,又出了位大奸臣韩立韩杰夫,入狱后绝食而死。对这二人,不知苏大人如何看?”
苏明海虽然读过许多大陆史书,但对这么两个人却谈不上研究,只是知道岳停平是大宋帝国刚刚北撤时出现的人物,一意南征,几乎收复了瞰泽洲南方近半土地。但当时大宋帝国老皇帝被囚鼠尾国,北撤的新任皇帝担心鼠尾国兵败后危急自己的皇位,连下一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岳停平,最后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在风波亭。而韩杰夫则是北撤中后期出现的帝国宰相,也是一力南征,空耗民力,最后获罪下狱,在后来的大宋帝国史志上却是列入了奸佞传的。此刻见于慎行如此相问,苏明海也只得照此而说。
于慎行道:“苏大人又没有想过,这两个人都是主张竭力南征的,但为什么一忠一奸呢?”
第三百章、下套
苏明海到此已经有些恍然:“于大人所言,莫非就是因为人心向背的原因吗?”
于慎行笑道:“不错,岳停平之时。大宋刚刚北撤,民心思归,故而岳停平南征便是深得民心之举;而到了韩杰夫,已在三代之后,民心耽于安乐,他还一力南征……”
“所以,岳停平南征,是顺天应人,斯时虽因罪而死,但百姓都认为他是个忠臣;而到了韩杰夫,一样是南征,但民心思安,就反而是个奸佞了——真要论损耗物力,岳停平之时大宋刚刚战败,国家怕是比韩杰夫之时艰难不知多少,但最后,韩杰夫反而是因为空耗民力之罪下狱。”
此时两人已经行出老远,苏明海回头见邓新武犹在路边站里相送,心思一动,忽然策马回到邓新武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老兄,过几日得了信息,你就另外找个地方落脚吧……诺,买路钱给你……”说罢将一张金票塞在了邓新武的怀中。
许多人的交情,多是因为共同拥有了一件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开始的。苏明海见于慎行对邓新武极为同情,此刻便心中盘算,要拖着这位帝国右相,做下一件极为恶毒的事情来,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