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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还是老呗。”
他笑:“我说不过你。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赵叔叔。”我由衷的,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米米现在会怎么样。
“我有这么老吗?”他笑,“等米米病好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我得把那些画弄到邮局去寄掉它,我没法把它们全带走。可是,我明天中午的飞机,我得一早赶到市里,我怕那时候邮局没有开门呢。”
“那我周末去帮你寄。”我说。
他递给我几百块钱。
“不用。”我摇摇头,“米米的医药费都是您垫的。”
“收好,吉吉。”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夏老师是我敬仰的老师,当年他在城中教美术,我贪玩,打破别人的头,是他拿钱替我给别人治病,我才没被我爸打断腿。”
我相信,父亲是这样子的人。
同时我也信,赵海生此番前来,不为父亲的画,只为报恩。
他走了,只随身带走一张画,是父亲画的《丫头》,画上是我和米米,我安静地坐着,米米在我身后,调皮地笑着。
2
再见到赵海生,又是夏天。
我没说错,夏天对我而言,总是多事。如预料中一样,我高考落败。父亲忽然住进了医院,而米米的哮喘也复发,家里乱得一团糟。赵海生从天而降,租来的房子没装电话,他按我信封上的地址找到我家,那时候我正在煮一锅粥,准备送到医院给父亲。透过木窗户看到他推开院子的门的一刹那,我拿着勺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眶忽然就湿了,门很低,他弯腰进来,用熟悉的声音喊:“请问是夏老师的家吗?”
躺在床上的米米尖叫起来:“夏吉吉,夏吉吉,你的赵叔叔来了哦。”
赵海生进屋来,拍拍米米的头说:“难道我不是你的赵叔叔么?”
米米咧着嘴笑。她的病已无大碍,但医生说要休息。
我给赵海生沏了一杯茶,问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出差,顺道来看看你们啊。”
我说:“您坐会儿,我去医院给爸爸送饭去。”
“怎么夏老师住院了吗?”他说,“我陪你一块去吧。”
我们到了医院,医生表情严肃,正在等我们。赵海生跟随医生去了办公室,十分钟后他回来,对我说:“吉吉,你要有心理准备,夏老师是肝癌,晚期。”
我用掌心捂住脸,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但我最终还是熬不过灾难的苦痛,哭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是暂时的抵挡,唯一的选择。
父亲得知自己的病情后,只撑了十五天。这条人生的路,他走得太累,得知可以休息,仿佛放下心中大石,轻松吐掉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这期间赵海生一直陪着我们。父亲在学校是临时执教,不享受医保,我们家也根本没有积蓄,所有的钱,都是他花的。事隔三年,他忽然上门,好像就为了专门揽上这一大麻烦。米米还是没有哭,但她好像一夜间长大,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蹲在那里收拾父亲的遗物。
17
可我最终还是成为赵海生的情人。在我迈向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春天。
到了北京,我才知道赵海生原来那么有钱。他把我和米米安置在一套新房里,替我们买了所有的生活用品,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墙上挂着的,竟是多年前父亲画的那张《丫头》。
“你们安心住下。”赵海生说,“我已经让人替米米联系学校,很快可以去上学。”
“那我姐姐呢?”米米问。
“吉吉?”赵海生看着我说,“随她,她想读书也行,想工作也行,想玩也行。”
虽然赵海生借我们住的房子有很多房间,但那晚,米米还是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床很大很软,窗帘拉开,就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米米嘻嘻笑着说:“就像是做梦呃,姐姐。哗啦,一下子就掉进仙境里。”
她跟我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对这天上掉下来的一切并无不安。
“你安心读书吧。”我说,“我会去找事情做,不能这样子靠着别人活。”
“他是心甘情愿的!”
“你别这样讲!”
米米在我耳边大声喊:“他就是心甘情愿的,他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从他第一次到我们家,我就看出来啦!”
我把耳朵堵起来。
米米喊完,倒头就睡。
到北京的第一个夜晚,我彻夜末眠。我明白,我只是一个灰姑娘,捡到一双水晶鞋,十二点一过,王子公主都要离场,我还得回到脚踏实地的生活。
在赵海生的帮助下,米米很快进了新学校读书,是贵族学校,但她比较争气,进校时考得很好的成绩,被分到优等班。赵海生给她买了新手机,她用手机拍她穿着校服的样子,传到赵海生的手机里。赵海生给我看,教育我说:“你要学习米米,快速适应新生活。”
“我不能像她那么不懂事。”我说,“赵先生,你对我们姐妹如此大恩,我真不知如何报答。”
“多见外。”他说。
我笑。
“放轻松些。”他说,“和米米比,你的心事太重。”
“我和米米是不一样的。”我说,“也许我没她识相。不是吗?”
此话我说出口,就知道我说错了。赵海生起身告别,我送他出门,他连再见都没说就开车离去。我整日整夜地在翻报纸找工作,不停地去面试,赵海生当然明白我都做过些什么,不过并不阻拦,老谋深算的他等着我伤痕累累,碰壁回头,安心接受他所有的安排。
所以,那日走后,他多日不联系我。我很快在一家快餐店找到了工作。有一天,我从快餐店下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出门的时候,看到赵海生的车子等在外面。
他摇开窗户唤我:“吉吉。”
我们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面。那一刻我很恍惚,我以为他已经忘掉世间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他问我:“你在快餐店干得开心吗?”
“嗯。”我说。
他笑:“嗯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的笑里有讽刺的意味,心里就像忽然破了一个洞,本想用力扯回来,却越拉越大,不可收拾地失落。
“吉吉。”赵海生说,“这些天,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你感受一下生活,也不见得是坏事,但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说,“我已经联系好一家美院,你可以去做旁听生,我一直觉得,你在画画上面比你父亲更有天赋。纸,笔,颜料,电脑,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我不想画画。”我看着窗外说,“我讨厌画画。”
他慢悠悠地说:“你听好了,你没有选择,必须画。”
我咬着牙问他:“你凭什么管我?”
“你一定要知道吗?”
我说:“嗯。”
他俯身过来,拉我入怀,不由分说地吻了我。
然后,在我狂乱的心跳声里,我听到他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吉吉,我爱你。”
我觉得我像是淹进了海水里。小时候有一次去海边玩,掉到海水中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又意外逢生,那一次,拉我起来的人是母亲,她拍拍窘迫而后怕的我说:“吉吉,你要学会游泳,要知道,妈妈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你身边的。”赵海生亲吻我的时候,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回忆起了母亲的脸,她是那么美,美得令人窒息,她在很远的地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吉吉,这就是宿命。”
4
在赵海生的安排下,我到了一所大学的美术学院学画画。大学生活只是掩人耳目,我准确的身份是赵海生的情人。
画画之余,我最大的爱好是做饭,我喜欢做饭,看赵海生或是米米狼吞虎咽地吃下它们。米米每个周末回来住,赵海生每个周末回去住。所以很长的时间里,米米并不知道我和赵海生的关系,直到有一次,她回来得较早,她是想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赵海生在吻我。
我们慌乱地分开,米米并没有尖叫,她吐了一下舌头,冷静地把门替我们关上了。
赵海生多少有些尴尬,他拍拍我说:“没事,她迟早会知道的。”
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催促他快走。赵海生走的时候,米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轻快地说:“赵叔叔再见!哦,不对,姐夫再见哦!”
18
赵海生回头笑了一下,把门关上,走了。
“姐姐,”米米说,“你等一等,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呢。”
“嗯?”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说吧,我保证。”
“我不想参加高考了。”
“为啥?”我急得差点跳起来。
“都说了不生气的。”她把嘴嘟起来,“你再这样,我怎么敢继续说下去呢?”
在米米继续说话以前,我已经在大脑里做了无数的猜测,很多个念头在我心里上下跳跃,翻滚,但,都远不及米米说出来的话让我震惊。
她说:“我想去唱歌。”
在我的反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