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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上当了,又回到了地面,喜鹊却留在了房顶上。就算这样,伏朝阳还是一动不动。我和燕子就一直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一动不动能坚持多长时间?刚这么想,就看见他挥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脆生生的,我们都听见了。扇完展开手看,气得肚子一起一伏的,明显打疼了自己,没打住蚊子,燕子笑得不行了,我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笑不出声。我没有笑,我多想像妈妈或者姐姐那样,过去把他搂在怀里,给他点安慰。
氰化钾(1)
吴鹤声醒了,看见阳光从四处的缝隙里切进来,又凌乱又有力。“余忍?”他连喊两遍,才有人推门进来。“老家伙,杜院长一夜没回来!”陈余忍一进门就娇声说。吴鹤声好像没听清陈余忍说了什么。“咱们怎么办?”陈余忍接着问。他没有回答,弯腰过去拉开窗户。光线一拥而进时他有一种差点被推倒的感觉,他这才觉得清醒了,才想起隔离服都被伏朝阳烧了,杜院长到下湾去了,一夜没回来。这时,谭志和房爱国也进来了,谭志喊着说:“老吴,到底怎么办?我们都急死了。”吴鹤声徐徐将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用惯有的冰冷语气说:“还能怎么办?我敢肯定,哪儿都没有麻风院安全!”
陈余忍说:“杜院长一夜没回来!”
谭志说:“传染不传染都是小问题了!”
吴鹤声开始缓慢地穿衣服,一只胳臂伸进袖筒,另一只胳臂正要伸进袖筒时却停下来说:“反正我哪儿都不去,死也要死在麻风院里。”
“快跑吧,老吴。”谭志喊。
“咱们一起跑吧,老吴。”房爱国也喊。
吴鹤声猛地揭去被子,露出了黑瘦的双腿和双腿间的家伙,无所顾忌地伸开腿子,穿上裤头和长裤,说:“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吗?”吴鹤声穿好衣服,冷着脸走出门去,站在院子里冲着下湾的方向撒尿,边尿边说:“一个毛孩子,还成了精了!咱们就不能先下手为强吗?麻风院里,死一两个人有啥难的?”
“老家伙你小声点。”陈余忍说。
“我怕什么?怕这些鸡和狗听见?怕它们告密?”吴鹤声身子猛烈地抖动几下,正好有几只鸡在他脚底下乱蹿,被他狠狠地踢飞了。
鸡叫声中,陈余忍匆匆去了院门外。
吴鹤声冲他喊:“余忍,把那个瓶子给我。”
“哪个瓶子?”
“那个……小药瓶。”
“哪个呀?”
“装氰化钾的那个!”
“有用吗?”
“用处大了!”
房爱国用力给院门口的陈余忍摇头。
谭志说:“老吴,咱们四个快跑吧。”
吴鹤声不理他,径自走进房间,传出一句话:“大腿上的虱子朝上跑呢!”吴鹤声走向墙角的木色柜子,掀开柜盖,从里面提出个小木箱。小木箱被一个金黄的小铜锁锁着。“余忍,快给我钥匙。”吴鹤声侧过头喊。
陈余忍栓好院门,悄声回来了。
“给我钥匙!”吴鹤声的尖叫声刚落,一只蜘蛛从头顶缓缓掉下来,差点落在了陈余忍头上,就在这一刹那,陈余忍跪在吴鹤声面前。
谭志和房爱国依然站着。
吴鹤声圆睁着双眼,几乎想踹陈余忍一脚,但忍住了,之后便抓住小木箱上的那个小铜锁,嘴角稍稍一紧,小铜锁便弹开了。吴鹤声从中取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能隐约看见里面有半瓶白色晶体。“今天去了,立即做常规检查。”吴鹤声说,把药瓶装进自己口袋。陈余忍还是跪着,求助地看着谭志房爱国二人。“我一个干,你们别管。”吴鹤声又说,吴鹤声的神情渐渐变得温和了下来,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冲着三人说:“外面的情况你们不是不了解,回去没好果子吃,再说,运动总有过去的时候,什么反右,破四旧,三反五反的,不是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回去,这么多年等于白熬了。”
“老吴,我们听你的,不走了,但是……”房爱国的声音。
吴鹤声立即喝叫:“少废话,这个人必须除掉!自从狗日的来了,麻风院里就没有安宁日子,以前任何运动都和麻风院没关系。”
“人家是革委会主任……”房爱国声音很小。
“革委会主任?革委会主任是个!”吴鹤声喊。
这时候,传来了马蹄声和狗叫声。
陈余忍急忙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吴鹤声迟疑了一下,就坚决地走了出去。
“你回来了,杜院长,我们担心了一夜。”吴鹤声的声音传进来后,房内的三个人全都松了口气。三个人一同走出房门,迎向院门。
杜仲看到四个人都在,嚷着要去卫生局讲理的谭志也在,大出意外,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没什么可怕的,麻风病不可怕,伏朝阳也不可怕,昨晚上我主动留下,和麻风病人一个被窝睡了一夜,这不好好的!那个红卫兵小将,其实很通情达理,看着像个害羞的中学生!再说,我们的隔离服,烧掉也好!那个挪威医生的试验,是1873年做的,现在是1967年,整整94年过去了,我们还是不相信麻风病没那么容易传染,别人不相信可以,我们可是大夫呀,我们就不能把胆子稍稍放大些吗?”
这时,谭志把杜仲拉向一旁,嘀咕着什么。
氰化钾(2)
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来了,杜仲表情严肃。
“老吴,你刚才怎么说的?”杜仲走到吴鹤声面前。
“我?我没说什么呀。”吴鹤声略显慌张。
杜仲回头看看谭志。
谭志就说:“老吴你就承认了吧,是我揭发的,我是贫下中农子弟,我热爱毛主席和党中央,你骂谁都有情可原,不该骂革委会主任。”
房爱国也说:“就是,我作证。”
陈余忍眼睛大睁着,汗珠子落了一地。
吴鹤声一听,倒显得镇静自若了,说:“那好吧,我承认,我说了,我说革委会主任是个,你们看怎么办?要刮要砍由你们。”
杜仲冲动地喊:“快把他给我绑起来!”
谭志和房爱国跑进屋找绳子去了。
吴鹤声说:“杜院长,我先上个厕所可以吧?”
杜仲喘着粗气,答:“你去吧。”
吴鹤声看了一眼呆立不语的陈余忍,转身去厕所了。
不大工夫,谭志和房爱国提着绳子出来了。
四个人就以不同的姿势站立着,一致面向厕所,但左等右等不见吴鹤声出来,杜仲使了个眼色,让谭志进去看,谭志进去时,发现吴鹤声歪倒在茅坑旁,头垂在茅坑边上,眼睛半睁着,口吐白沫,两脚一蹬一蹬。谭志丝毫没有声张,而是慢慢地蹲下去,用拇指和食指把吴鹤声半握在右手中的棕色药瓶夹出来,塞进自己衣袋,然后才平静地走出来,说:“杜院长,你来看。”杜仲跟了过去,只在门口站了几秒种,就退出来了。房爱国和陈余忍不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杜仲和谭志出来后,他们才进去了,然后同样是无声地退出来了。
陈余忍离开厕所后,快步向后院那边走去,紧接着就传来他尖细的哭声。谭志向他喊:“一个反革命分子死了,你哭什么?”陈余忍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完全失去了自控。这时院子外面的黛玉才开始惊叫起来,叫声明显不同以往。“叫几个病人来把他埋了。”杜仲对谭志和房爱国说,然后牵着小公马离开上湾,向韬河县城的方向直奔而去。黛玉这时冲进院门,奔进厕所。陈余忍突然不哭了,红着眼睛向谭志和房爱国走来,把一只手伸向谭志,说:“把瓶子给我。”谭志不吭声,陈余忍显得相当冷静,语调抑扬有致:“快给我,我也是反革命,让我也死吧。”谭志和房爱国相互看了一眼,谭志就从衣袋里摸出那个棕色瓶子,但只是拧开瓶盖,示意陈余忍用手接。陈余忍的一只手原本就是展开的,那手又细又白,手心里汗津津的。
几颗白色的晶体落在陈余忍的手心里,立即就像雪一样要化开了,陈余忍急忙伸出大舌头舔净了它们,之后,又费了好大劲,用唾沫把它们冲进喉咙,之后眼睛就微微闭上了。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在主动地迎接药效的到来,一只手本能地把谭志抓住了,谭志极度厌恶地推开了他,他就向后退去,在身体完全仰倒之前,他说:“谭大夫,麻烦你,给黛玉——”谭志和房爱国都听明白了,立即就唤来狂叫不止的黛玉,房爱国从屋内端出半碗水,谭志给其中打进些白色药粒,递给黛玉,黛玉喝完半碗水,湿着嘴在院子里来回狂奔,直到前腿突然像折了一样,一头撞地扑了下去。谭志看一眼房爱国,然后向院门口走了几步,将手中的药瓶奋力扔向远处的林子里。
第三章 争夺
蝴蝶(1)
死的样子真是难看,不论谁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