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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这家伙赶紧找个女朋友,省得到处打架。
0913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晓羽交给我一封信。信寄自温州,足足十来页纸。
晓羽把头伸过来瞧,我说,给你看吧。
她摇摇头说不看不看,净是乱码字。啊?他怎么称呼你“红星爸”。
余姓大家里,论资排辈,我比他大。
花了两三天工夫,从这封乱文里,我意识到小雷出了事。
理清信件头绪,事情只能是这样的。
小雷到温州一年多了。他被制鞋厂调配到温州湾一个不知名岛屿的分厂。他做鞋厂的保安,操的是老本行。和他在一起的,基本来自全国不同的地区。他们和制鞋厂签了两年协议,住在分厂后面几间房屋里。出门抬脚可以跳进大海。这里距离陆地并不远。休息的时候,他们自然想起故乡的父母、兄弟、姐妹、深爱的恋人和至亲的朋友。他们大多性格勇健,生着钢铁般的拳头。每天早上,他们被召集起来,布置当天的任务,无非是制鞋,或者保安,各司其职。
张力是他们的头儿;分厂厂长。一天,张力把胖子和小雷叫到他们的办公室,四下里望望,关好门,叫他们两个人抽烟。
这里实在乱的紧,多亏你们两位恪尽职守。不然的话,出了事,总厂追究责任,我们都要倒霉。这段日子,工厂效益不好,老头快要变成神经了。
你们都是大老板,我们只不过是出来混口饭吃。挣一份是一份。胖子说。
也许,过一段日子,我们就会有钱的。准你们几天假,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钓鱼、游泳、睡觉,怎样都行。工作照旧发放。只是有一点,这几天你们不要到厂房来了。
胖子一口应承下来。踏上这个破岛,他们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两人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钓鱼、游泳、睡觉,甚至切磋武打片里的工分。什么勾、掌、拳、剪;吸星大法、少林太极。凑着涨潮向海水发掌,溅起的水花使他们乐不可支。
几天后的清晨,胖子回到厂房,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几台停止运转的机器。人呢,人呢,人都跑哪里去了。小雷随后赶到。拉拉召集工人准时集合的电铃,一个人也没有出来。这回可闯了大祸。
他们想起分厂厂长张力,直接朝办公室跑去。张力坐在办公桌前抽烟,好象早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是工人们都跑光了吗?走就走吧。
总厂会追究责任的,谁来承担责任?胖子焦急地问。
我早说过。厂长野心大,把鞋厂开到了西班牙。结果,一群暴徒袭击工厂,上千万的鞋子付之一炬。如今,我们这里连工资也发不起了。小雷憋红着脸,情绪异常激动。忽然想起张力要他们做的事情,马上明白了什么。
小雷顿时火冒三丈,一拳砸着桌子。半瓶墨水被震倒,墨汁不断地淌。
混蛋,你竟敢背厂长做这样的生意,你这个人贩子!你——不是人!
张力登时变脸,仰面,坐到皮椅里。
我是为你们着想,也为了工厂。你发什么狂呢?
我要揭发你。
伙计,安静点。要弄清楚你的身份。
在鞋厂,保安的工作是时时刻刻盯紧出入厂房的每一个人。
事情发生后,他们两人紧紧闭住嘴唇,好象有沉重的白雾包围整个分厂。他们曾多次计划逃走,可恨张力切断了他们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每天只给供应两顿饭。
饭菜挺可口。小雷不时长吁短叹,每当他们提到张力的名字时,会咒他不得好死。骂完后,起码良心能得到些须安慰。张力仍像没事一样,需要什么东西,只消有人来,他就付出很高的价钱把东西弄来。大约过去一个月,张力从这个岛上突然消失了,把他们俩留在岛上。
一个实实在在的荒岛。孤独恐惧席卷而至。一个人纵然什么也没有怕过,并且坐过引以为豪壮的事情,诸如毁灭理想、爱恨、情仇,但他不能消除恐惧、孤独、莫名其妙的焦虑。这些看不见寻不着的东西紧紧扼住人类的咽喉,干扰人的大脑,枯竭人的心灵。它独自欣赏人们做垂死的挣扎。
小雷和胖子仍旧生活在这片渺无人烟的土地上。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广袤的大地和深沉的海洋。他们形影相吊,变得越来越虚弱。和世界永久的隔离,更不必说远方的家人了。潮涨潮落,水草疯狂蔓延,滞留岛中。再也不用去厂房上班,永远也不用上班了。没有人催促。要是有活人,该是多么的好。
食物淡水快要耗尽,胖子建议每天限量用水,限量吃饭。终于,有一次,小雷再也忍受不住,说,他妈的,老子要喝水。这次,老子不光要喝水,而且要喝茶水。胖子,茶叶放哪儿了?
不行。喝完茶,肚子很快会饿的。胖子理也没理。
操!饿?管不了那么多,我的茶瘾犯了。
一边凉快去。不许喝。食物很快会完的。
妈的,你给不给。老子就要喝,反正迟早也是死。
小雷霍然站起,肆无忌惮瞧着胖子:那挤成一团的小眼睛,三角形的下巴。忽然他的体内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暴力,想打杀,想重重吐出一口气。
别磨蹭了,快点拿茶叶来。
别胡闹,坐下来休息。
胡闹!
小雷一把抓住胖子,身子凑到他跟前,气愤萧杀。
我再说一遍。迟早都是送死。要死,痛痛快快的。快点——我要喝茶——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什么?你想造反吗。这样,咱们打一架,你赢的话,我就不要茶了。
不打。没有吃饱过,我虚的不行。
你到底要怎样,故意刁难么?老子不是吃素的。
我也是吃荤的。
小雷给胖子一个大拳头。
胖子忍住耳边响起的轰鸣,摸索一块四角锋利的石头砸过来。小雷飞快躲闪,朝屋子的方向跑。片刻,就提起一根棍棒撵出来。他疯狂喊叫:
快点说出茶叶放在哪里,不然我要让你的脑袋开花——像放炮一样。
我倒要瞧瞧,谁更厉害。
胖子撤腿就跑。他十分虚弱,像只匍匐的骆驼。再这样,肯定会要他的命。他不顾一切的跑。听到对方摔倒,就停下来休息。对方又奋起直追,他气喘吁吁。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几天前,他们互相说着安慰对方的话,给对方打气,分享对方在家乡的奇闻逸事,切磋学来的武功秘籍。此刻,只因为一包茶叶。他想对方已经失去理智。难以置信。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早早给他呢。他的心里有一丝指望。脚底塌软,跌倒。可是这次让他得逞,下次怎么办呢?他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折磨我,压迫我,然后置我于死地——同样,我会玩完,我还是照样玩完!没有人能救我。他颤抖身体,似乎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他意识到马上就要死去,脑际闪过家人的影子,只那么一下,便六神无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像遭到什么东西的猛烈撞击。胖子,可怜的胖子,两眼发黑,只是想:我完了,彻底完了。顿时泪流满面。他决定面对自己的命运。扶住树枝颤微微站起来,转身迎向远方,平静地说:
小雷,你来吧。杀了我吧。茶叶放在屋里。我死后,你想喝多少是多少。
胖子。胖子。醒醒。睁开眼,他死了。
一个白色影子跳到他的面前,狠狠拍打他的肩膀。是张力。
胖子顿时醒过来。不远处,深兰色网球鞋里套着不能移动的双脚。
他大声哭了。
老天爷呀!
胖子知道他还活着。
他要杀我。
可惜他不会说话了。他得重病死的,不是吗?
可能,我不确定。
胖子非常虚弱。
暮色时分,海水异常平静。胖子独自睡在屋里的吊床上,心如止水。他经历太多的磨难,大悲大恸过,此刻心死如灯灭。半天里,他面临生死抉择,站在死亡边缘张望、挣扎,意外生还则使绝望的心泛起种种滋味。他似乎超脱。冷静思考以前所作所为竟是那样的无知浅薄,虚伪可笑。小雷的死,对千千万万的人来说,无足轻重。而他还要像千千万万的人那样活着,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假如今天他真的死去,将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他幻想粗壮的棍棒猛烈撞击自己的后脑,然后神志不清,如同闷罐那样栽倒,再爬不起来。他的想象意外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