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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三个城市男人当成了无所不能的活菩萨。当中一个劝他回去买药看病,心里不要有负担,要像个男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来顶。
区区一顿饭,杨婵口若悬河,菜也凉了。她只吃一小碗米饭,不再动碗筷。我问她要不要再吃点。她说不要了,我们走吧。
下阕
杨婵决定离开西安一段时间。她首次见到奔流不息的黄河水,河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热风夹杂河泥的味道,波浪此起彼伏。挖沙船星星点点,紧张有序地工作。
白天,她赤脚踩着乌黑松软的泥土,逆流而上。绿色的蝙蝠衫,衣角扎起一个结。水鸟叼叼啾啾,于半空中匀速滑行,时而落在水面,嘴里啄什么东西。远处,火柴盒大小的车辆缓缓爬行,形状依稀可辨。从来没有的广阔天地!她的心情畅美至极点,大声喊,大声笑,夸张地蹦跳,腾挪跌宕。到了晚上,灯光影影绰绰。挖沙船停止一天的劳作,工人们陆续返回各自的家里。没有人介意会有如此美貌的姑娘免费为他们看船,顶多把她看成一个出来消遣的城里人。细密的沙砾,残留在甲板上。她把污渍斑斑的军用毛毯一半铺开,用另一半裹住身体。每一个晚上都能安然入睡,直到甲板的水鸟扑棱翅膀开始新一天的飞翔。
阳光照旧温暖,温差变化不大。半个多月过去了,面孔、胳膊,暴露的皮肤由白润变成健康的古铜色,散发出生命的活力。浅水、高崖、树木,没有刻意布置,却相当和谐,使人不得不惊叹自然的神工鬼斧。她坐在石头上,发觉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窃窃自喜。回忆起城中单调的日子,每一个人都深不可测。深不可测。人们成了机器的部件,不知疲倦,高速运转。习惯的皱纹慢慢布满他们的身体,禁锢着他们的思维。她暗暗吃惊,伴随强烈的惊恐和不安。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啊。她还年轻,应该有着活力的身体,活力的思想。快乐的时候就无所顾忌,悲伤则痛苦、痛哭,一个人,谁也不用理。人——到了成熟的年龄自然会成熟的。于是,她又异常激动起来。
杨婵眯着眼睛看太阳。他就像一个斗士那样勇猛彪悍,把一颗颗热离子注入万物内部。他是那么慈祥,大手的抚摩让人舒服,安全。所有元素似乎膨胀、消融,重新注册登陆,排列组合。她张望四周——白茫茫的水雾。刹那的想法使她感到吃惊。要保持镇定。她想。衣衫一件一件除去,在水中呈现出鲜活的倒影。有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这块地方成了她的宝坻。方圆几十米,有水、崖、石、草。杨婵一个人随意走动,充分享受乐趣。全身上下浑然一色,体内逐渐充满了力量。失去的东西找了回来。人也明朗起来。
有个小孩提了罐头瓶子到河边捉鱼。捉到后,他把鱼养在瓶子里,给鱼喂馍渣,挖蚯蚓。可是鱼从来没有被养活过。突然发现杨婵,他呆住了。杨婵也看见了他,心里有些惶恐。但是,小孩很快跑掉了。几天后,小孩又来到河边。杨婵安之若素,径直向小孩走去。她做出一副放松的样子,拍拍小孩的肩膀,问他到这里干什么。小孩提起瓶子跑到那汪水潭边,捉鱼。照准向水里抓去,费很大的劲,小心翼翼攥紧,用另一只手舀水,把鱼放进去。她教训小孩,说不许随便抓鱼,它会死掉的。小孩看看面前这个不穿衣服的怪人。杨婵夺了瓶子把鱼倒回水里。说它不需要人喂养,你知道吗?小孩依旧不说话,鼻尖沁出了汗。杨婵半蹲着,拉住他的手说你想它以后就常来看看。这样,鱼不会死掉,而且可以看着它怎么长大。小孩听了她的话,常来,而且会带一些馍渣之类的东西。他想人爱吃的东西,鱼也爱吃。
杨婵乐意接受这个小朋友。她会帮他洗干净脏兮兮的手背。甚至,她命令小孩脱光衣服,跳到河里洗澡,再懒洋洋躺在沙滩晒太阳。他显然不习惯,不如说是胆怯。怎么也不愿意。杨婵说你脏的像只泥猴。终于,他乐意使自己看起来比以往更干净。水鸟被溅起的水花吓跑了。很好的午后。她轻轻拍打他的小屁股,笑着瞧他晃动瘦弱的胳膊,趴进草丛里。
郭志发要来。电话里,杨婵没好气告诉她的地址。远远地,就望见桥那边下来一个人。一路小跑。她想,这个家伙会大吃一惊的。果然,郭志发浑身不自在。她可怜他。城市缺乏活力的生活使他看起来面无血色,带有病态的苍白。耷拉的赘肉,安装的不是地方。过度抽烟酗酒造成嘶哑的嗓音。简直是一把破旧的胡琴!刚跑几步路已经气喘吁吁,还是什么“篮球先生”呢。
你出来这么久怎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不行吗?她直视那双无光的眼睛。一个通过特别方式认识的人。
也是啊,出来散散心挺好。可是该回去了。
郭志发觉得她的变化极大,判若两人。
在挖沙船上,他们逗留一休。杨婵明白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她感到郭志发愈加虚弱无力了。愚蠢的无力。
0912
进学校办的报纸是个错误的决定。一班人马自娱自乐;干着没有人理睬的活。余红星挨个儿发报纸;累的要吐血。和几栋楼的学生混熟了,他们开玩笑地说,哎呀,哥们,真好心,知道我们缺纸用了。
每月中旬,余红星就到主编的房子里领刚出炉的报纸。每月中旬的中午,会碰到老洋同志把头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余红星特意换个日子去,他还是在睡。余红星的心里开始温暖,觉得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知己。以前,胡小生掐表计算过他的睡觉时间。一天一夜过去了,不吃不喝,二十四个小时。胡小生摇晃着肩膀骂道:太阳快要落山了,还不起床,是不是死了。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省略停顿,一直这样下去。鲁迅先生说,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时间在睡觉中度过。当然不够。虽然余红星功力深厚,但不知道老洋怎样。
老洋同志听了余红星的故事,立刻倍感亲切,立刻把我拉到他的床边坐下,脸上立刻洋溢着睡眠充足的光彩。他高我一级,大我一岁,可是小辈们已经嫌弃他过快老化。床头放了不少剪报,墙上也贴了不少。报纸划满一道道红线,批注许多蝇头小字。半空飘荡一阵阵怪味,可能来自被子,更可能来自袜子。总之,我宁可永远屏住呼吸。老洋同志哈哈地笑,不住点头。这样的点头,是他聆听别人说话做出的习惯动作。他高度评价了我的行为,认为睡觉是美好的,是人类必要的动作。没有充足的睡眠,不会有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惟有睡眠的充裕,一切才能秩序井然的进行,如此才会有一个稳定发展的社会环境。我赞同他的说法,这样我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论支持。他说的真挚而且热烈。我从来没有见过除了睡觉就是说话的人能够说出这么入耳动听的话。石头也会流泪的。他继续说,像你说的,睡够了觉得跟没睡觉一样,说明你做的不够好。按照你的意思,我得努力接着睡?他摇摇头,说,睡过头会产生副作用,一定要节制睡眠。
有了睡觉的争论,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我提出一些关于改进报纸的意见。他拿到会上讨论。老洋同志说,办了这么长时间报纸,私下听到不少有关报纸的说法。我说出一个典型的意见来,大家讨论讨论。我们的报纸是面向学生的,可惜没有人看,学生用它垫桌子,或干点别的。他们说登的都是些陈词滥调,就像小学上课前唱的那首歌: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这分明骂我们这些人弱质嘛。慷慨激昂间,有人闯进来找余红星。余红星给开会的人道个歉,匆忙离去。
此刻,晓羽正躺在交通医院的病床上。她靠在垫起的枕头上,穿着睡衣,赤裸双脚。右手背部缠了白色胶布,点滴瓶中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有人进来,她下意识拉拉裙角,问你怎么来了。
我问她感觉怎么样,洗了刚买回的苹果给她吃。她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手疼。
听说她昨晚吐了好几次,天没有大亮就被几个人抬到医院。医生诊断为劳累过度,需要很好的休息。
别那么玩命。
别人都那么努力,我怎么能落下?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这样做,得不偿失。
别来教训我,你是谁呀?
我沉默下来。
养病要紧,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我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你了,你说。
只要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