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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皇帝驾崩之后,才知道遗诏中书明的继承人是谁,众皇子平日各自办差,各现长才,其实是在光明正大地竞争这个皇位。只是,每一个继承人都是同辈皇子中尤其出挑的人才,所以才没有酿出大祸。”
薛戎绍点头,表示这点他知道。
“如果我说,安郡王以先皇长子的身份,对大位仍有觊觎,你会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吗?”昭平道出了自己深思熟虑了将近一个月的结论。
“你是说,安郡王想要谋反?”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你轻一点。”昭平道,“我想我猜得是不错的。我们都知道不奉上谕而带兵进禁宫其实等于就是造反,而且你应该可以看出来,这次安郡王破的灭门血案根本就有找代罪羔羊的痕迹,而河道总督本来督促人修得好好的长江江堤,十多年了都没有决过口,两江总督上任不足一年就马上决口,不可不让人疑心。”
“但是仅凭这点就推定安郡王有谋反的心思,不会显得太站不住脚吗?”
“我也知道这样讲,证据是很不足的,但是细想皇阿玛和四伯伯的蛛丝马迹,我觉得皇阿玛已经在动手了,而且准备得还很充分,你现在明白告诉我,你有在武闱中,被姜新辅拉下水吗?”
昭平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薛戎绍觉得一惊,他随即便平静地道:“没有,我和姜大人没有深的接触,连话都没有说过多少。反而是李大人,是个很有肝胆的人。”
“那就好,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安郡王此次,恐怕不会有好结果。”昭平道。皇阿玛的眼睛在和额娘对视的时候,经常有一种寒冷的杀意,而额娘总是给皇阿玛理解和支持的眼神。那是一种水乳交融的夫妻间才有的默契和融洽。
“那我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薛戎绍百思不得其解。
“你大概是皇阿玛整个计划中,一个转折的角色吧,因为你是他所放心的人。”昭平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额驸虽然是外戚,但是他毕竟是皇阿玛的女婿,一个正直的人,值得信赖的人。
薛戎绍隐隐有种事情还没有完的感觉。
“你觉得皇上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到底,那是男人的事情,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已经是不应该的了,何况再深的东西,我也想不出来,因为毕竟我是旁观者,而你置身事中,有些事、有些感觉,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可以万事留心,皇阿玛的计划一环扣一环,只要是他盯上的人、事、物,都不能逃脱他的掌握,你千万不可行错一步啊!”
“我知道,谢谢你,昭平。”
“怎么这么说呢?你可是我的额驸呀!”昭平嫣然一笑,无限娇媚。
第二十一章
宁熙皇帝的下一步很快就呈现了。
殿试陛见,本来也就是走走过场的事情,却在半路意外地杀出了阔真国使节诘利这个程咬金,还当胸就咬了所有武进士一口。
消息传到昭平的耳朵中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
下面是她听到的新科武进士与阔真国使团武士的比试结果——一甲十四名进士,除了探花和第七名,全军覆没!
二甲十四名进士,除了第十名和第十三名,全军覆没!!
三甲十四名进士,全军覆没!
副榜一百五十八名同进士中的前八名,全军覆没!
这些可谓是所有今科武举人中的精英分子,使大清颜面尽失。
听到这样的消息,昭平在公主府中愣住了,复杂的情绪在心头升起……
※※※
与此同时,在午门外,聚集起了大批的落榜武举人要求觐见皇帝。
在诘利得意的大笑声中,宁熙皇帝升座太和殿,不仅召集了所有文武百官,在京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和国公等人,太和殿当中还跪满了二百名今科武进士,当首为先的正是今科的三位武闱主考。而太和殿外的广场上,大清门内,更聚集了所有赶来的落榜武举人,人数总计要达到三千,全部都席地而坐,静悄悄地在太和殿外等候。
脸色铁青的宁熙皇帝高坐御座,看着跪了满地的大臣贵族,知道到了重头戏上演的时候了。
他良久不说话,只是拿眼睛死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那种无形的压迫就连深知底细的黔亲王都不禁感觉寒噤。身为首席军机大臣,上书房首辅,他自然是跪在最前面。
眼珠转动,身边所有的人都额头触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头微微一折,看着跪在自己内侧,一大群亲王郡王中的安郡王,从他的额头上可以看见他此时的牙关是咬得紧紧的。
“知道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见你们吗?”宁熙皇帝又冷又沉又利的声音在太和殿冰冷的空气中飘荡,悬挂在所有人头上的剑似的让原本就低得够低的头更加贴紧太和殿的大理石地面。
“知道跪在殿中的是些什么人吗?知道跪在最前面的又是些什么人吗?知道此刻坐在太和殿外的是些什么人吗?知道此时正在醇酒欢庆的是些什么人吗?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一连串的“知道吗”让所有的受话人都摒住了呼吸,生怕皇上从不轻易爆发的怒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此时此刻如果在太和殿的地面上出现一个裂缝,那么即便是通向阴曹地府的鬼门关,也会让在场的人毫不犹豫地跳将下去。
宁熙皇帝从御座上缓缓站立起来,迈下高高的台阶,来到姜新辅的身边,故意停留了一会儿,成功地看到了他额头边的地面上已经湿润。他却没有说话,擦身而过,来到今科武状元的身边。
“你是状元?”冷嘲的声音响起。
“臣……”
“你不配在这太和殿上和朕称‘臣’!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是‘臣’?你以为你是一个‘臣’吗?哦,大概是你身上的这顶戴花翎重得压昏了你的头,压软了你的皮囊,才让你神智不清了吧?来人!”宁熙皇帝重重地叫道。
“喳!”殿内的御前侍卫齐声高应。
“给朕把这身狗皮给他扒了。”他的声音忽然间又变得是那么的平静。
众侍卫一拥而上,三两下就除下了武状元的蟒袍补服,摘了顶戴花翎,因为没有接到皇帝的命令要把他的人怎么样,所以侍卫们都退下了。
“你是陕西人吧?”宁熙皇帝来到了榜眼的身边。
“……”榜眼不敢说话,深怕自己落得和状元一样。但是事实证明,是他的厄运,他就绝逃不过去。
“哦?朕刚才不过是夺了本来就不属于他的功名,你就吓成了这样,你是天生的骨软还是筋软?还是你的功名本来就是歪中取而非直中求?”宁熙皇帝弯下了身子,虽然是轻声在榜眼的耳朵边说的话,但是在宁静的太和殿中依然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所有自皇上登基就追随皇上在朝中为官的大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听到的声音居然真的就是他们的主子所发出来的。自皇上二十岁时登基至今,有十九年了,从来没有这么发作过,即使不抬头看,只听那种带着讥诮、讽刺、刻薄的语气,就可以想象得出来此刻皇上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轻蔑与绝情。
站立在太和殿正殿墙边,通向偏殿的小门后的庄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丈夫。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仿佛十四年来,她是第一次认识他。
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庄妃得出的唯一结论。她的丈夫是个至情之人,手足间的感情是他看得最重的,丝毫都不亚于他和她之间的男女之爱,这从他对待黔亲王和教育五个儿子的时候,都可以看得出来。相对的,他也绝不能够忍受背叛。因为他从小是被当成一个帝皇来教养的——哪怕他仅仅是在先皇的遗诏宣读后,才是在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太子”的名号,而他天生的智慧和性格,以及他的出身都在事实上早早地赋予了他牢固不可动摇的皇储的地位,就在他出生的那刻由司命之神钦定。这个天生的帝皇,怎么会在要狠心下硬手的时候心慈手软?何况应该给的悔过机会他都给了,只是应该悔过的人却坚持执迷不悟,那么等待他的,就必然是只剩下穷途末路了。
“探花郎,看来你是有真才实学的了?”他的语气还未改变。
“回皇上,是!”不同于状元和榜眼的瑟缩,新科探花苏旭勇敢地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但是他的勇气却并不能使他避免在看见皇帝那张脸的一刻所产生的恐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