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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了这许多,黄芩郑重道:“韩若壁,今日我才真正佩服起你来。”
韩若壁不解道:“以前我为你做了那许多事,你却从没有这般说过。这件事,有什么特别吗?”
黄芩道:“大多数情况下,能力强的人想做成一件大事并不难,难的是选择。人的能力再强也是有限的,因此,无论多强的人选择去做一件大事的同时,就会有另一些事不暇顾及,所以对于你这样的人,最难的不是做好一件大事,而是在能力允许的前提下,选择做什么事,放弃做什么事。对于你今日的选择,我佩服。”
愕然了半晌,韩若壁才道:“我发现你读的书不多,脑瓜子却是挺能想的。”
黄芩道:“寂寞多,想的才多。其实,现在和你一起时,我已经不怎么想了。”
拍了拍韩若壁的肩膀,他又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韩若壁道:“好,我来驾车。”
黄芩腿上有伤,自然是坐在车厢里为好。
出发前,驾车位置上的韩若壁理所当然地大声道:“接下来,黄捕头定是要回高邮了,是吧?”
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他以为黄芩没听见,准备再问一遍时,车厢里才传出黄芩的声音:
“不,去岷山。”
韩若壁心头一震,道:“你。。。。。。“
心里,他隐约感觉到黄芩要去做什么了。
转而,他干脆道:“好。反正我可以从松州,过陕西,再到山西。”
话音一落下,他便挥动马鞭,赶着马车离开了。
到达贵州境内时,黄芩的腿伤已经痊愈。于是,在一个车马店内,二人将马车换作了两匹马,各乘一骑,打马扬鞭,加快速度向四川松州而去。
岷山山脉,北起岷州卫,南至雅州附近,西承西倾山,南连邛崃山,跨越此时的陕西、四川两省,山脉逶迤千余里,山脊拔地万多尺。同时,山脉的西侧靠近乌丝藏及西域各国,是以,山上的居民有汉人,有藏人,也有羌人等,环境相当复杂。
这日,松州境内,岷山脚下不远处的某条小道上,出现了黄芩和韩若壁的身影。
到了近前,二人甩蹬下马。
望着眼前这片因为记忆而无比熟悉,却因为多年不曾回来而显得陌生的、褶皱起伏的山地,黄芩但觉别是一番滋味涌上心头,良久不语。
韩若壁率先开口,道:“这一路上,我都没有问你回来此地要做什么。”
他知道,这里就是黄芩的故乡。
黄芩仍旧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眼前的山脉,道:“现在,你要问吗?”
韩若壁‘嗯’了声表示肯定,道:“虽然我大约能猜得到,但最终还须从你口中得到证实。”
转过身瞧着他,黄芩毅然决然道:“我回来,是要杀一个早就该杀之人。”
韩若壁道:“你真的要杀那个活佛?”
黄芩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犹豫了一下,韩若壁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确定还能找得到他?”
黄芩道:“只要他没死,我就一定找得到。那座寺庙的所在地,我一直记得。”
寻思片刻,韩若壁道:“他若是死了呢?世事难料,或许他已经病死,又或许出了什么意外死了,也未可知。”
黄芩不痛不痒道:“那便不需我出手了。”
回望了一眼不远处巍峨的岷山,他又道:“既然我回到这里,就注定他必死无疑,不管是已经死了,还是将要被我杀死。”
皱起眉头,韩若壁道:“那个什么活佛未见得好对付,想想汤巴达就知道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过于自信而麻痹大意。”
握了握背后的尺柄,黄芩道:“放心,当我挥尺之时,如果心中理直气壮,就会勇气百倍,我的尺也会无坚不摧。”
韩若壁紧接着问道:“如果心中尚有犹豫呢?”
迟疑了一瞬,黄芩才道:“那
么,我的尺也会犹豫。”
韩若壁追问道:“这一次,你还会犹豫吗?”
黄芩冷然一哂,道:“应该不会。”
沉吟片刻,韩若壁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一刻,你的确没有犹豫,可一旦到了那里,你又会瞧见众人对活佛的敬仰和膜拜。毕竟,那场雨解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别人都不会认为他该杀。”
黄芩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道:“就算他救了所有人,也是杀了我妹妹。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看来,他都该杀!是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韩若壁心道:在老山墩时,他只是因为瞧见了汤巴达的人皮鼓,就失魂落魄,险些送了命,真要到面对那个活佛以及用他妹妹做成的人皮鼓时,情况恐怕更是难说。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我陪你去。”
他是怕黄芩此行有什么闪失,所以决定跟去。
黄芩却断然拒绝,道:“这件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做。”
韩若壁道:“为何,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吗?万一你。。。。。。”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黄芩摇了摇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去,才能理直气壮地杀他,否则,我的尺一定会犹豫。至于你说的‘万一’,那便是我该死,是天意。”
稍加思考,韩若壁心下了然。
的确,那个活佛是善是恶,该不该杀,根本不是他所能判断的,身为局外人,他本就没有去杀活佛的立场。因而,若是跟去做帮手,反而会让黄芩无法理直气壮。也许,那个活佛,别人都没有立场杀,只有黄芩有。
就在黄芩把马拴在道旁的一棵梓树上以便准备上山时,韩若壁陷入了冥思苦想之境。
转瞬间,他叫过黄芩,道:“我有重要的话要同你讲。”
黄芩道:“什么重要的话。”
韩若壁面容一派肃然,道:“你一定要记着,有时候,一件事只是发生了,解释它如何发生,端看你如何看它。就象村长之所以选定野小子的妹妹为圣女,可以是他认为妹妹的灵魂无垢。但是,村子里未必没有其他灵魂无垢的女孩子,所以,他那般选择,也可以是因为妹妹原本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除了一个同样是小孩子的哥哥为伴外,根本无依无靠,加之先前他又救过二人的性命,所以感觉更方便牺牲。至于那场雨,你可以认为是活佛的法事带来的,也可以认为纯属巧合。当然,其实,那场雨还有一种可能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
黄芩没有催促他,而是一边想着他前面所说的话,一边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韩若壁继续道:“你也知道,那天,如果不下雨,死的就会是你。所以,你又怎知不是你妹妹的在天之灵为了救你而降下的那场雨?她降下那场雨,不是为了解救苍生万民,只不过,是为了要救你。”
他这么说,是为了让黄芩此去无论遇上什么,都真的不会有半点犹豫,因为只有这样,黄芩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才最大。
黄芩目光闪动,道:“我听懂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管是对是错,是善是恶,我只知道妹妹不想死,可他却杀死了她,所以,他只有死,和我之间才算是一笔勾销。”
说罢,黄芩扬了扬手,道:“我们就在此地分手吧。”
嗤笑一声,韩若壁道:“你真不了解我。”
黄芩愣了愣。
韩若壁又道:“明知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可以一起走,我怎舍得这么快就分手?我等你。”
面上闪出一个如流星划空般转瞬即逝的笑容,黄芩反身就欲上山。
韩若壁伸手拉住他,道:“等等。”
黄芩回身。
韩若壁探手入怀,取出随身携带的三枚骰子置于掌心,又捡出其中的一枚捏碎,抖手将碎屑粉末散落空中,使之消失于无形。
黄芩好奇地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剩下的两枚骰子里取出一枚,递给黄芩,韩若壁道:“拿去,收好。”
不知他是何用意,黄芩疑问道:“为何?”
韩若壁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对我来说,这三枚骰子代表了天下间的全部运气。现在,我把其中的一枚毁了,剩下两枚,给你一枚,便等于将运气一分为二,送给你一半。有了天下间一半的运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黄芩只觉心潮起伏,热血澎湃,伸手接过骰子的同时,一把抱住了韩若壁。
他抱得极紧,令得韩若壁和他自己都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韩若壁也紧紧地抱住他。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二人同时松开了手。
黄芩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路上奔去。
眼见黄芩的身影越缩越小,渐渐消失在重重林木中,韩若壁的一颗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处。
对黄芩此行的安危,他十分担扰。
孑立许久,他努力平抚下情绪,令悬起的心落了回去。
心虽然落下了,但怀抱中黄芩的感觉却久久未能消除,模样依然在眼帘前辗转,气息仍旧于鼻观间萦绕,体温还是在心窝头锤旋。
才分离,便想念,盼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