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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多言,朝他怀中缩了缩,他似是觉得我冷,将我抱得更紧,呼出的热气便呵在我颈边。
“再不许乱想……”他重复:“朕的愿望是和你一同君临天下,明白么?要有你,一定要有你在身边。”
不知这样依偎了多久,他终于起身,取了几条厚毛皮垫子铺好,拥着我躺下。
火盆劈啪作响,油灯散发出乳油敦厚的香气,我在他怀中轻轻啜泣,接受他不时落下的吻。过了一会儿,也便睡过去了。
沉入黑甜乡之前,仿佛听见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这叹息声像风,在我的梦境中穿行呜咽,越过重重关山。
我依稀见到卸甲山围场里那头发半长不短的少女神色郁郁,郜林贵族打扮的少年手中捏着细细微黄的鹰笛,为她吹奏一曲以助她宽心明志;见到云上宫满殿披素,公主将手中的正红色璀璨盛装丢给宫女,只道夫婿都不在了还留着嫁衣做什么;见到年轻的可汗将新嫁娘拥在怀中,她腹部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他几乎疯狂地策马狂奔,却又那么小心避过触及她伤处所插的刀;见到怀中抱着爱子遗体的贵妇摇摇欲坠面色枯槁,戎装的君王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细声说着什么。
是“回家”吗?
哪儿是家?我恍然惊醒。那是我们一起携手走过的路,就算是步步血步步泪步步惊魂,到底有彼此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到底有一样的喜一样的悲;可如今,却也许再没有那样的“家”了。
是什么时候起,他与故国,我只能从中择一,却无论怎么选都不甘不愿呢?
若一步踏错,定万劫不复……
我伸出手,想触他温暖,可却摸了个空,睁眼,他果然不在我身边。
大帐灯火辉煌,只余我一人。帐外果有烈风呼啸。
我仓皇起身,披上皮氅便推门冲出,却被帐外的侍卫挡住。
“大汗呢?!”我惊慌失措地冲他喊,虽近在咫尺,回音却被风尽数刮碎,听到的几个词连缀出的却是宛如梦魇般笼罩了我的消息。
夜半突然起了暴风雪,安向礼就借此机会失踪了。他带着伤,若是没有人营救定是跑不远,可是比至巡夜的士兵发现他帐前的守卫已经倒毙,风雪已经将他们逃走的马迹漫盖住了。
羽瞻亲自追踪,整个营地一半的士卒都随他出去了。
我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心头一紧,忙道:“传令,将公主皇子和至琰国舅都带到金帐来,派人严密监视大延的使团!”
“监视?”那侍从颇为彷徨:“如何监视?”
“如他们老实呆着,另说,如有异动且难以控制……”我咬紧了牙,吐出四个字:“格杀勿论!”
我不知道大延的使团来了多少人,是不是有实力击垮羽瞻留下的军队。也许这当真是个巧合,可是我不敢托大——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调虎离山的计谋,甚至那使臣满面胡须的武人相貌也成了我猜想的佐证。
如果他们存有将羽瞻引出营地然后颠覆斡尔多城的心,那么今日发生的一切,除了大风之外都是他们可以安排可以控制的!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止是至琰或者我。只要击垮了羽瞻的直属军队,郜林汗国就会随之覆灭吧?还有比这样一个风雪夜更好的机会吗?
一名侍卫领命飞奔而去,我抬起头望着天空——巨大雪片被狂风吹成刀锋般冰冷锐利的存在,击在面庞上立刻化成一丝潮湿坚硬的刺痛。
雪夜里常有的棕红色天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杀机?
希望我的布置只是虚惊……如不是,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可上天似乎是嘲笑我的祈祷,便在这一刻,南边天空被照出了一种诡异的红,伴着滚滚烟尘而来的热量,分明讲述着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大延使团果然有鬼。
我不说话,身边侍立的侍卫也不敢开口,只静静望着南方的大火……羽瞻会看到吗?他能及时赶回来吗?如果大延使团敢作乱,只凭营地内仅存的兵力,我实是没多少把握。
静默直至茨儿和塔丽护着三个孩子赶到才被打破。嚎啕大哭的珠岚扑在我的裙袍里,声声唤着阿娘,只道她怕;至琰捏紧小拳头,竟是恨恨不言语;唯有白伦仍然迷迷糊糊,见我在,规矩行了个礼便自顾自进了金帐睡觉。
我想让珠岚和至琰也去休息,这两个死活不依,珠岚更是抱紧我的腿不肯撒手。
想是被吓到了,这两个孩子还没经过这样的阵仗呢,而她尽数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却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安慰感——我是他们的倚靠,在羽瞻回来之前,我这斡尔多城的女主人必须保护这里的子民。
时间过得太慢,南方的呼喊声却一刻不停。我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只盼天快些亮,羽瞻快些回来。
东方现出微白之时,那去传令的侍卫带着大延的使臣到了金帐。
茨儿和塔丽引着孩子们去银帐暂避,我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拉直衣摆,在属于我的座次上坐正了。
“参见殿下。”那使臣进了帐,却是跪了下来。
“免礼平身。”我讶异于自己应对的自如,从前我少见外臣,这话如今虽是第一次说,却熟练地似乎脱口而出过千遍万遍……
他却并无惊异之色,起身施施然坐到宾位上:“臣以为,该为昨日之事给大汗和殿下一个解释。”
“请说吧。”我微微偏头,脸上挂起深深笑意:“昨日的大火,还有罪臣安向礼的出奔,这一切和大延使团的牵连,希望您都说得清。如果连本宫都不相信,那么本宫的丈夫更不会相信了……请莫辜负皇帝陛下让您来的一片苦心。”
“使团中有人被安氏子所贿赂,想要帮他逃走,为了障人耳目,还在使团的营地上放了火……”
“请停下。”我截断他的话,尽可能让眼光冰冷:“障人耳目,是障谁的耳目?”
“是想让大汗认为使团与安氏子勾结,专心提防使团而不去追赶安氏子吧……”
我微笑,点头道:“这样说也有道理,那么,请您先回去吧。等大汗回来自有定夺。”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鉴于我逐客的态度不得不起身向外走。
目睹他背影消失,我简直想仰天大笑,当真以为我一介女流就是傻瓜么?若是为了让羽瞻迷惑,怎么会在他已经率人追赶安向礼后才放火?
便是要撒谎,也总得找个好理由,再找个好栽赃的主儿吧。
——那火本是我命人放的。
有了那把大火,大延使团便会大乱,就算他们要对我们不利,也会被那大火掣肘。
至于以大火为罪名质问使臣以试其是否心虚,则是我方才想到的法子。
如若他不心虚,何故将大火栽赃于要营救安向礼的人身上?若当真有这样的人,只怕昨日早就随安向礼跑了,难道还留下来放火再等你追查么?若是查不到,将这罪名仓皇安在这莫须有的人身上,不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什么?
我的笑意尚未从面颊上退去,外面便传来了骏马的嘶鸣声,小侍卫揭开帐帘,道:“娘娘,大汗回来了!”
我心中顿觉松快,他回来了我便不必一个人强撑着,遂起身准备迎接他,却急得险些把自己绊一跤。
身体倾斜欲倒之时,突然被一双手扶住,抬起头,正撞上羽瞻的眼睛。
“您回来啦……臣妾醒来见不到您,不知道有多慌呢!”我心意松了,话语自然含娇带嗔。
“朕可没看出来朕不在的时候你慌了。”他凤眼含笑:“不是很勇敢吗?居然派人去大延营地里放火;倒是朕一回来,你就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
“您怎么知道的?”
“朕昨天一直在营地外面埋伏着,没去追安向礼啊。”他若无其事:“他跑了算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大延使团当真有虎狼之心,把斡尔多城留下不是更危险?”
我叹出一口气:“臣妾真以为您走了,一夜担惊受怕。”
“朕都知道……”他将我拉进怀中,亲吻我脸颊:“现在还怕吗?”
我摇摇头:“不怕,可是你脸上怎么这么多黑灰……”说罢伸手想擦,却被他抓住了:“还问?是哪个臭丫头半夜放火,差点呛死我?!”
“是哪个傻瓜偏要埋伏在下风口?”我嗔道,却因他未脱大氅雪片融化弄湿衣服而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放开我,笑道:“看我糊涂的,连大氅都没脱,冻着你